尽管昨日暴雨,今日却是晴空万里,就像人生变幻无常,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陆惜之现在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不太好。

她和父亲坐在马车里,车外就是骑马随行的东掌刑,陆仲廉耷拉着脸,两手攒在一起,只时不时摸摸小山羊胡,看得出他的坐立不安。

她小声问父亲,什么是掌刑,父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又问那厂督是做什么的,陆仲廉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不明摆着,东厂就是专门抹人脖子的地方吗。

难怪老爹如坐针毡。

从现在开始,两人的小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可不对呀,自己的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赶紧不死心的接着问:“父亲,他官大还是你官大?”

陆仲廉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平常让你多读书多读书,就知道跑出去给我惹事儿,他那样的,一根手指就能给你我掐死,知道了吧!”

陆惜之摸着脑袋,如丧考妣,欲哭无泪…嘤嘤嘤…完了。

“不过…”陆仲廉抚着胡须,欲言又止。

陆惜之以为还有戏,猜他爹一定有个更大的靠山,赶紧狂摇他的胳膊,两眼重放金光,急不可耐的要他快说:“不过什么?”

“两年前,袁小侯爷回京述职时,在皇宫门口差点晕倒,听他的侍卫说他们连赶了三天路,小侯爷粒米未进,我刚好就在旁边,赶紧递上你母亲给我准备的午食盒,那侍卫还谢了我。”

陆惜之开心的说:“所以,爹对他,算是有一盒饭的恩情吧?”

陆仲廉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跟着乐,可突然又眉头一皱:“那日,我似乎…好像…忘了表明身份,当时到处是身着官服的同僚…你说,小侯爷记不记得我?”

嗷……这个傻爹啊。

东海在马背上听父女两悲痛欲绝的你来我往,快笑得直不起身,这可真是对活宝。

正当父女俩还在呜呼哀哉的时候,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陆员外,陆姑娘,到了。”东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味。

陆仲廉拍了拍女儿的手,末了还用力按了一下。

陆惜之知道,这是父亲在给她安慰。刚才,陆仲廉跟她保证:让她放心,一切有他在,万事不要害怕,既是让你协助审案,他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是了。

她回握父亲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随后,父女俩同时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携手下了马车,又‘大义凛然’地看向东海。

哈哈,东海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惜之当然不知道他笑什么,只当东厂的人全是变态,看别人害怕他们就兴奋。

父女俩抬头,都愣了一下。

这……

陆仲廉:这不是阳城仅剩的小衙门么?原来这样衙门城内共有三处,但大理寺跟他们户部提出为了节省开支,将其余两个都划拨进了司法堂,独留下这一处,现在专门处理一些百姓家里长短的繁杂小事,尽管这样,两年前也差点被取缔。

他们来这做什么?

陆惜之就不同了,她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是她近来每日都光顾的衙门,前门后门都一清二楚,嘿!没那么害怕了,原来他们真是找她来观审的。

东海开玩笑说:“怎么?二位莫不是真想上咱们东厂溜上一圈?”

陆惜之瞬间换了个笑脸,拉上老爹就往衙门里急走,冲着东海说:“客气客气。”

哈哈…东海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陆惜之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呸,此人太讨厌。

他们刚踏入院子,陆惜之就嗅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压抑,而又阴沉,迅速收敛起笑意,仔细观察起来。

四方形的院子,此时有八个身着全黑劲装,头绑黑巾的‘忍者’分列两侧,他们各个腰别利剑,双手插腰,目不斜视;右边是陆惜之知道的验尸房和王远之的书房,左边是捕快和捕头们休息,谈笑风生的寝房;而正对的这个大屋子,陆惜之从来没注意过,此刻,也被另外两名黑衣人守着。

陆仲廉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抬头。

陆惜之顺着望上望去…房顶上居然还有两名同样打扮的黑衣人,他们看似悠闲的坐在那,可眼神却极锐利的刺向他们。

这些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戒备森严,一个廖辰霖需要动用这么多武林高手?陆惜之顿时疑窦丛生,手也不自觉的越攒越紧,直到陆仲廉拍开她,她才反应过来。

到现在都没看到齐勇,张东他们几个捕快,还有王远之的人影,他们在哪?

看出她的疑惑,东海出声解释道:“陆姑娘这边请。”

“其他人呢?不是说要审案吗?为何不在公堂审?”这太奇怪了,公堂就在眼前,却不见主审官,也不见案犯,神神秘秘的,看来事情有蹊跷。

她想起来,廖辰霖与那几个世家纨绔有来往,莫非他们联合了东厂,准备私设法堂,要私了此事?

若真是那样,她今日和父亲岂不是入了鸿门宴!

“请!”东海不再给她犹豫的时间。

两人只得跟着东海来到正中那间大大的屋子,陆仲廉迈出一大步,站在陆惜之身前,将女儿如小鸡一样护在身后。

东海推开门,里面的场景让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一整面的冰砖,砌成墙,真的好凉啊……父女俩都打了个哆嗦,这根本是个冰窖。

陆惜之探出头来,看到冰墙两侧有足够一人通过的窄道,透过冰墙能隐隐看到里面透着光,她抬头一看,原来屋顶有个打开的方口,难怪光线充足,这屋子好生奇怪。

陆惜之整理整理衣着,跟着父亲走了进去。

整间屋子除了中间有阳光照射进来,四周一片隐隐的漆黑,走进来时,余光还瞥见高大的冰墙旁,有三张木床,上面正躺着三具尸体,想必就是此案的三个死者,陆惜之以前就是做刑警的,对死人尸体并不害怕,但是…她担忧的看了父亲一眼,他恐怕都还没注意到呢,一会别吐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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