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远给陈冰三人以及自己各倒了盏茶,说道:「官家受了天下百姓的供奉,理应打理好这锦绣江山,躬身政事,视民如子,如此方使百姓能安居,能乐业。而不是躺在那里,一边吮吸着民脂民膏,一边又不惜动用大量民力,营建那劳什子的宫殿楼阁。哼,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自会受其反噬,遭其唾弃。」
陈冰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看向柳志远,柳志远颇觉奇怪,问道:「冰儿怎的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吗?」
陈冰忙摇摇头,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笑道:「没有,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来。」
柳志远心中一琢磨,便既明白,叹道:「是了,我对安胥及其余孽如此仇恨,反倒让你误会我了。我仇恨安胥,不仅仅是我爹爹命丧其手,更因为他的起事,将许许多多无辜百姓卷入其中,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离子散,又有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那日,无忌救回我娘后,对我说起所见惨状,当真是饿殍遍野,尸满道塞,我恨不得立刻杀入万贼丛中,取那安胥首级,还两浙百姓之清宁。」
陈冰心道:「哎,我会到这个时代来,和安胥起兵谋反也是脱不得干系。」念及至此,陈冰亦是叹道:「安胥给两浙百姓带来的苦难,我也是深有体会,哎,花湖村便是首当其冲了。」
孙七娘和李芸娘尽皆默然,她二人自也是经历过其中的苦难。
柳志远说道:「我食君禄,忠君事,于安胥一事上,我应站在朝廷那边。然而安胥原本只是漆匠,也是官家逼的着实太紧了,才让这些人走投无路,这才走上造反之路。但凡能有一条活路,能有一口饭吃,他又何必谋反。」
随后他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如今这局面,将错误都推到官家一人身上,也有失公允。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是尸位素餐之辈,食君之禄,但却不行人臣之事,不为官家分忧,想着的却是如何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这圣贤书,我看,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芸娘想着一群狗穿着澜衫手捧书卷读书的样子,她实在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车中被柳志远一番话说的甚为压抑的气氛,被李芸娘这突如其来的小声给打破了。柳志远心想:「今日车中人多,方才是有些失言了。待与冰儿独处时,再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念及至此,他先端起茶盏吃了口茶,也并未怪罪李芸娘,说道:「哦,方才有些扯远了,言归正传,冰儿,你也来说说,今后对这地有何种打算?」
陈冰整了整自己的思绪,看了看坐在她对过的李芸娘和孙七娘,说道:「欧阳小哥说的都很不错,若能改种成一年双熟的稻子,对苕溪村村人来说确是极大的福祉。对了知行,方才路过的那条河是不是苕溪河?」
柳志远点头道:「不错,苕溪河也算是这两浙路颇大的河了。他源自天目山,绕着弁山转了一个大弯,自西而向东流入大海。这苕溪村便是在这苕溪河转而向东的大弯处了。前朝时,这苕溪河久未疏通,而时常泛滥,使两岸百姓苦不堪言。太祖时,曾力排众议,下诏着力疏浚此河,一直到太宗继位后,才算疏浚完毕,前后拢共花了二十余年。」
陈冰恍然道:「怪不得你说这地比你华亭的地还要上等的多,却原来是有这条大河的滋润啊。」
柳志远点头道:「华亭距海颇近,我柳家的许多地更是靠海,因而地中含盐,这地力便是先天不足了。寻常沤田和肥田之法,并不管用。与此处相比,那自然是远远不如了。」
陈冰心中感慨道:「即便是在前世,如华亭这般的地亦无太多的办法,更何况是现在。」此后四人也多说了些太湖周遭的风土趣事,陈冰也未再提及种地之事,柳志远虽心中好奇,可也是十分知
趣的未再去问。
这两浙路的寒潮来的凶猛,但他去的也快,只不过是过了两日的光景,原本厚厚的的积雪却已消散不见,而日光旖旎,暖意十足,颇有些入了春的滋味。
这日清晨,陈冰照例打完太极拳后,忙着在东厨中做着一家要食用的饭食。由于叶美娘身子有孕,为了她身子着想,陈冰说甚么都不愿意她去碰家事,便是简单的掸落屋中灰尘之事,陈冰都不让叶美娘去做,更不用说洗衣做饭之类的粗活了。陈兴祖虽也赞同陈冰的做法,可心中还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也只得抽了空闲,偷偷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
对陈冰而言,如今家事虽都落在了她一人的肩上,可比之过往,却要舒坦适宜了许多,也不用整天小心谨慎,担心一个不好被婆婆责骂,还要连累整个西屋之人。而随着叶美娘的小腹逐渐隆起,不管将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陈冰都将升格成为亲姊姊,一想到这些,她心头别提有多高兴了,每每念及此处,手中似也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心中更是美滋滋美滋滋的。
陈冰做完家事,服侍叶美娘用过饭食之后,已过了午正时分,她想到了那日回村后与柳志远之间的约定,便同叶美娘招呼了一声后,匆匆赶往了月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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