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着拨通一串数字,她只记住了这个人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她便张口大骂:“何又冬,你混蛋!”连带着这些年来一直郁积在自己心中的复杂情绪瞬间迸发出来,她突然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在哪?”何又冬愣了一下,问。

“你不知道我在哪,你装什么蒜呀!我是对不起你,你恨我瞧不起我,我都认了。但你至于这么耍我吗,你整这些小学生的恶作剧算什么,你算什么男人你”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骂。

何又冬莫名的烦躁起来,打断她的话说:“行了先别说了,你到底在哪?”

杜思秋觉得蹊跷,重新查看一遍刚才那条短信的号码,那根本不是何又冬的号码。她的手机显然被人动了手脚。至于是谁,她能想到的,今天碰过她手机的人,只有黄颖。她自称手机没电,向她借了手机去打电话。

二十来分钟后,何又冬赶到天台上来,楼下的保安跟着上来给她开了门。

杜思秋本来一肚子火气,见到他也是浑身湿透,难听的话倒讲不出来了。嘟囔着说:“你就不会带把伞再来?”

“我忘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都是些倒霉事,不说了。”黄颖的所作所为,让她想起曾经整过她的小宋,难道她遇到的都是些烂桃花么,才会得不到爱情倒先得罪了女人。

“什么不说了,你刚才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我能不找你算账?”

“好,说就说!你的女朋友,整蛊我啊!怎么样,是不是还要向你道歉啊!”

何又冬眉毛微皱,不再啰嗦半句。

“我送你回家吧。”他见她浑身湿透了。

“谢谢,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人送。”

“不要啰嗦,这么晚你上哪去搭车。”

她撇撇嘴跟着上了车,好像他一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她便中邪似的乖乖听话了。车里放着不知名的轻快音乐,雨一刻也没有停,车窗被雨打得一片模糊。她匆匆瞥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往身后面靠下去,自言自语似的说:“这雨真讨厌。”

“你还是很怕雨天。”他也自言自语似的说。

“怕,当然怕。”她还是闭着双眼,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喃喃着说:“自从我悄悄来了台湾,有时候想起自己对你的亏欠,想起自己害你背了黑锅,心里更觉得空虚,一下雨便心慌,怕得要死呵呵,是不是很活该”

“没错,你是活该。”

车里音乐缓缓流淌,她隐约听到他在自己身旁轻声说她确实活该,是她预料中的答案,她便闭着眼睛微微笑,想要看看他此刻是如何的表情,可是她觉得眼皮太沉重了,困得她没有力气睁开双眼,身上透着凉意,恍恍惚惚地便沉睡了过去。

等到了杜思秋家门口,何又冬推推她试图叫醒她,发现她睡得很沉,一碰她额头,才惊觉那温度烫得惊人。赶紧抱了她往楼上跑,四处找了找,终于在应急药箱找到可退烧的药。何又冬怕她脑子给烧出问题来,硬是把她喊醒,给她喂了点药,杜思秋努力睁着迷糊睡眼瞪他:“你谁啊!来我家做什么”说完一倒下去,又立刻睡了过去。

何又冬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又给她敷了条毛巾在额头上,自己在床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巴,看这张熟悉而美好的、在他内心深处不曾陌生过的面孔。当他伸手触碰到她那光滑的脸颊时,他的眼角有一滴泪水默然流了下来。

那晚,他在她身边守了很久,一直到她身上滚烫的温度渐渐褪去,方才离去。

第二天,杜思秋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有一张纸条,她认得出那是何又冬的字迹:“杜思秋,知道我对你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么,就是我生日那一次,当时我们俩根本不熟,你和冯雪来我家给我庆生,吃完饭我和陈俊出去买啤酒,回来看到你和何晰在厨房洗碗,我把啤酒一瓶一瓶放到冰箱里,突然听到你用俏皮的语气说,何晰何晰,三毛的荷西?我走进厨房,就正好看见你的笑容,狡黠、纯粹得像个孩子。我当时就想,这女孩儿真特别。

昨晚你说你害我背黑锅,其实,我却从来没怪过你害我背什么黑锅,那不是你的错,就算彭滔在我面前瞎扯淡说你是非,我都不曾相信过。就算是,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杜思秋,你也许不知道这些年,我只是,怪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没有留下来陪我。我对自己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如今,我恐怕要对自己食言了。”

杜思秋双手捏紧那张单薄的白纸条,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蓝得不含一丝杂质,她在心里说:“何又冬,假如假如我知道你的母亲当时已经得了重病,假如我知道自己离开你会难过会愧疚那么久,假如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受那么多苦痛。偏偏,这世上从来没有一种叫做假如的东西。我只能恨自己太自私,太懦弱。

对不起,纪逢,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经历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直至今天,她才终于彻底阴白那句老话的意思:总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不去付出,不去爱啊。

爱情,总会有冬眠的时候,只是惊惶和不安过后,她终于选择了相信自己,相信爱情。

她毫不犹豫地拨下那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

“何又冬,你在哪,我想见你。”。

“我在你家楼下。”他慵懒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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