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这两官(屯之下队之上的军事单位,每官100人)兵卒所列的军阵,好似就是昨日大破贼军的枪刀阵:枪兵在前,长刀手在后。
但仔细一瞅,却又发现完全不同。
一是快。
昨日之步卒三四息才会进一步。而今日却如脱疆之野马,快到了极致。只眨眼的功夫两座军阵就撞在了一起。
二是悍烈。
昨日的步阵重守,虽在进击,但节奏相对缓慢。而今日敌我双方却都在强攻,就像是两只饿虎相争,不停的扑击,不断的撕咬。只求弄死对手,却不顾忌自身。
而更令周仓惊讶的是,藏在枪兵与长刀兵之间的刀盾兵。
昨日交战他看的很清楚,绝然是没有这些神出鬼没,凶险狡诈的兵的。
起初,这些兵只是随枪兵进击,周仓并未看出什么不同。但当两座军阵撞到一起,双方以枪抵盾,以盾防盾,哪一方都再无法寸进,只能靠不断刺击或挥斩棍棒以期望破开对方军阵。
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些拿刀盾的兵卒突然就从阵中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有的就地一滚,从一排排的长枪下滚向敌兵前排,举着木片刀照着腿就是一顿乱砍。
还有的竟直接从兵卒头上跃起,踩着枪杆直冲敌阵。三两步之后,一刀就砍向敌兵脖颈……
周仓发誓,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凶猛的战法,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悍勇的兵卒。
竟有人能从枪下滚到敌人脚下,更未料想,还能踩着枪杆直取敌卒首级?
与此相比,李先的先锋营一惯一拥而上的战法就像是稚儿互搏。
下意识间,周仓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是什么阵法?”
“塞尉暂未命名,只是挑选体健身轻,悍猛勇烈之卒专练刀盾,称之为跳荡兵,或滚刀手!”
“竟是塞尉所创?”
“对,耿氏世代将门,可称家学渊源,塞尉更是学究天人。除新创阵法,更擅练兵治军,故而让人惊叹……”
郭景轻轻一叹,指了指正杀作一团的兵卒:“说出来元福怕是不信,昨日才是这些新卒的首战。而三四月之前,这些兵卒还与汝等一般……不,还不如汝等……
至少元福麾下皆是征战逾载,经惯杀伐的丁壮,而前曲诸卒却大都是猝遭兵祸,拖家带口的屯农(佃户)。
其中良莠不分,参差不齐,近两千兵卒中才挑出了这将将堪用的六百兵……而后勤练不缀,足足三月才有如此光景……”
周仓很想说一句不可能,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若非新卒,断然不会披的只是木甲,戴的只是木盔。再不堪,至少有一件大红戎服,而非如眼前一般人人皆着麻衣。
但他委实想不通:若是一伙连贼壮都不如的流民,为何只操练了三四个月,且是首次接战就能悍猛如虎,以一敌十?
再想想自己转战南北一载有余,手下也不乏忠勇之将,悍烈之卒。以十倍之兵对战一伙新丁,最终却败的一塌糊涂,周仓脸上就不由的有些烧。
许久,他才喃喃问道:“想来……皆赖塞尉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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