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笑么?”
一言不发的梁婵忽的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喜乐。
“不好笑,我只是觉得可悲。”陈八败说了不好笑便果真没有再笑,而是轻轻一叹,“无知,其实也是一种罪……可怜那姑娘不但目睹了全家死在自己面前,还要遭受火焚而死。”
梁婵淡淡道:“错了,不是火烧死的。”
说话间,她面前的火焰突然狂颤起来,疯狂扭动,连带着二人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化,张牙舞爪,恐怖怪诞。
陈八败又笑了,抛下手里已经烧了大半的枯枝,他问,“那你说,你是怎么死的?”
四目相对,梁婵平静道:被活活打死的。”
近乎同时,义庄内开始弥漫出一股阴森鬼气,本就冰冷的空气更是骤寒,冷意仿佛能透入骨髓,连陈八败都感觉手脚麻木起来。
这种寒气不同与隆冬时节的那种寒,而是阴冷刺骨,冷的是人的灵魂。
阴气、鬼气、煞气、怨气……仿佛积聚了世上所有的不详秽气。
“你要替他们报仇?”
梁婵先前清冷低弱的嗓音骤然尖利了不少。
“你虽杀光了那个堡子里的人,但我当初既然没遇上,现在就不会多管闲事。原本我也懒得动手,可我明日便要动身离开了,孙瘸子死了,我也要走了,你们这些孤魂野鬼又该如何收拾?总该给后来人腾个地儿吧。”
见此情形,陈八败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跳,脸上也没了叹息扼腕、戏谑怪笑的表情,而是浑身紧绷,宛如开弓的弦,
“何苦来哉,生未必乐,死未必苦,何不受我一炷香,入土为安,可好?”
“可好?哈哈,我爹娘被杀,亲人惨死,谁问过我好不好?我惨遭欺凌,受人折磨,谁又问过我好不好?我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视作妖孽,谁又问过我?人我做不成,如今你却想让我连鬼都做不成?”
梁婵头上的兜帽已被掀下,一头本就雪白的长发不知不觉早已被渗出的黑血染黑,冷风激荡,义庄紧闭的木门呼的被吹开,鹅毛大雪登时挤进,冰冷刺骨,迫的人睁不开双眼,散发着滔天血腥。
门外,挤满了一张张脸。
那是先前离开的村民,如今又回来了,只是不同于之前鲜活的人样,而是一副副恐怖的死相,死灰冰冷,铁青着脸,眼中冒血,直勾勾的盯着陈八败。
梁婵也抬起了头。
顶着一张苍白死灰的面孔,尸斑遍布,鬼气森森,双眼流淌出两行污血,红的人心颤,闪身已凭空不见。
陈八败手心一翻,两枚棺材钉已在指间,漆黑的钉身像是被血染过一般,那是孙瘸子用黑狗血和朱砂还有童子血这些至阳之物特意制出的破邪利器,专克鬼祟妖邪。
“踏踏踏……”
突然,雪地里赶来一阵快急的脚步声。
将灭未灭的火光下,一道佝偻矮小的黑影箭步奔来,尽管已跛了一条腿,仍是身手灵活,矫健非常。
那是个白发老头,面如枯皮,脸无血色,黑袄棉裤,穿着破烂,腰上勒了根麻花状的裤带,一侧还别了支烟袋锅子,虬髯雪白,沾满雪瓣,不等走近,已狠辣出手,抬手间数枚棺材钉嗖嗖打出。
棺材钉只一落在那些孤魂野鬼的身上,立听惨叫声起,一个又一个在空中如燃灰般随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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