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子寝宫。

姬年盘腿坐在床上,有些紧张。

一个时辰的休息中,军师找来医家圣手给他疗养了身体,又喂了两枚丹药,将他之前自残的伤势调理好了大半,但姬年依然有点恐慌。

第一课?为什么要在睡前上?我记得武道第一步不都是外道炼体的修行吗?而且为什么还有死在床上的风险?将军究竟想干什么?

联想起曾经因惹怒将军而遭遇过的某些“惩罚”,姬年不禁头皮发麻。

但发麻也没用,他只能坐以待毙。

按往常习惯,将军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会洗完澡,姬年有些坐不住,跳下床,在偌大的寝宫里来回走动,最后,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梳妆镜前。

他微微一怔,看着青铜镜中的少年人,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侧脸,露出恍惚的神情。

穿越十七年后,姬年依然不太能习惯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

前世,作为第二代新人类,他也有着一副堪称完美的容颜,放到二十一世纪,起码也是个天王巨星的级别,但基因调整出的面貌毕竟是科学,还是比不上天子血统这种玄学。

人道眷顾的天子血统,令每一代天子血嗣的容姿都仿佛是人类五官黄金比例的排列组合,就算是最挑剔的鉴赏家,看了都得发呆上好一会儿。

“要是别显得那么中性化就好了……希望成年后,能跟我这辈子的老爹一样更多点男子气概吧。”姬年小声嘀咕,露出苦笑。

而镜中的少年人,也一同露出笑容。

“……”

下一刻,姬年的笑容僵硬了。

一刹那,汗毛倒竖的惊悚感从脚后跟一路炸到了头发梢!

因为镜中的少年人,笑容并非苦笑,而是诡异的微笑!

简直就是前世看过的恐怖片剧情!

姬年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去,并张开嘴,准备大声呼唤将军来救。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身躯完全僵直在了原地,连嘴都张不开了。

罪魁祸首,是两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搭在了他的双肩上,从中传来的寒气,贯穿了他的躯壳,渗透着五脏六腑,令他动弹不得。

姬年睁大着眼睛,看着青铜镜中倒映出的诡异景象。

少年人已不再露出诡异的微笑,但他的背后,却趴着一个黑袍的女子,对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正是白日里的刺客,梦中白无常口中的姐姐,黑无常,范梧玖!

“又见面了,天子陛下——”

范梧玖像亲密的情人一般,双手搭肩,双腿纠缠,紧贴在姬年的身躯上,但唇舌在他耳畔吐出的却是森冷的阴风,令他冷得发抖:

“别怪我,虽说妹妹只需要十次梦杀,便能送你永眠,但谁让今日有了河图洛书的怪像,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出手,加快进程了——”

“你……你们,原来不是只能在梦里杀人吗?”

姬年发觉自己终于有了说话的能力,但每一个字都气弱如丝,根本不可能让外界察觉,他唯有放弃呼救,转而问道:“既然有如此能力,为何要等到今天才用?”

“哼,你我都是将死之人,说与你听也无妨。”

范梧玖冷笑道:“天子之宫,入已艰难,出更是比登天还难,我今日入宫,就没想活着出去,乃是奉阴天子之命,为地府大业而牺牲,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找来我这种自愿赴死之人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自豪,就像最虔诚的狂信徒。

“也就是说,天子王宫里有某种东西,是你们这种人所惧怕的?”

姬年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而且,它是以空间环绕的形式,形成了某种结界,以至于没有实体的你们,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不愧是阳间天子,倒还算聪慧。”

范梧玖皱了皱眉,冷冷道:“是我刚刚多言了,不过,我可不会再跟你说更多东西。”

“是国运,对吧?若说王宫之中有哪样事物符合上述的标准,也只有国运一种了。”

然而姬年不理她的嘲讽,气弱如丝中,依旧自顾自地进行着思考,“这样说来就通了,难怪你们会选择今日上午出手,不单单是因为趁着我外出求医之机,更是因为,今天是每月例行的国运祭典,上午是王宫上空笼罩国运最薄弱的时刻,在那时借助尸体混进天牢,能让你的损失降到最小。”

“而你之所以说,出比登天还难,正是因为,下午祭典之后,列国国运汇聚于此,九鼎要花七天才能吸纳,就算吸纳之后,残余的国运也会笼罩王宫。”

“最后,你既然在王宫里经历了祭典却没有魂飞魄散,证明只要不直接接触,国运不会主动伤你,但你却又说你会死在王宫……我只能认为,作为无形体的存在,你依然要跟凡人一样靠进食外物来维持自身,而你在宫中无法获得这种补给,所以,必将活活饿死?”

“……!!!”

镜中,范梧玖的瞳孔紧紧缩起。

一连串的推演,像是针一样戳穿了她心中的隐秘,令她又急又悔,直至恼羞成怒,两手离肩,握住了姬年的脖颈:“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就带着这些秘密去死吧!”

冰凉刺骨的手腕卡住脖子,意外的没有力量,但更强的寒意却疯狂渗入躯壳,尤其是直冲头颅,令姬年如坠冰窟,神智都昏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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