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三月三。

连着下了三天的中雨,把原城大街小巷的陈年老灰都给冲刷干净了,被公园和街心花园环绕的中岳大酒店一带绿树红花青枝华盖,一不小心就会被芬芳的青草味糊一脸。

柳若虹跳下车,扭头看了看:“嗨,还是这儿比较美,花也多树也多,要是没后头那些楼房,就快比上咱家一半儿美了。”

后头噗噗通通跳下来一大群,柳瓜瓜摁着小雲的肩膀一下蹦出老远:“哈,我是蝙蝠侠。”

思危跑过来,抓着他的两只胳膊把他固定在自己身上:“孩儿,这儿可不是咱家,不敢乱跑。”

“哎哎,快点快点,快点捞住柳石。”秀梅在后面那辆车边大叫。

小雲、小雷、小萱、柳若虹、思危、柳莱一起往秀梅指的方向看,然后一起冲了过去:“柳石,不敢,那是人家哩执勤车。”

站在旁边树荫下的两个警察听到叫声回头,就看到一个歪带着棒球帽的小人儿扑到他们临时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让跑味的车的的驾驶室踏板上,手脚并用,麻溜儿地爬了上去。

“喂喂喂,小朋友。”两个警察冲了过来。

“开车开车,钥匙咧?钥匙咧?”黑泥鳅似的阎王爷美滋滋地坐在驾驶座上,用小手去扳档杆。

警察和一群哥哥姐姐同时跑到,小雲伸手:“来乖,下来,这是警察叔叔的车,咱不能开。”

柳石晃荡小腿:“开车,接爸爸。”

更年轻点的警察非常不高兴,皱着眉说:“怎么这么没规矩?什么车都敢上?快点把他抱下去吧。”

小雲探下身体去抱:“快来,再不来给你拉公安局了哦。”

柳石抓住方向盘不撒手:“公安局公安局,接伯伯。”

那个警察正想要发火,一个人走了过来,同样穿着警服,脸色严肃:“柳石,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柳石抱着方向盘,大声地接着数。

柳川:“……”

两个警察看天:原来柳局长也有这么出糗的时候啊。

“哈哈哈哈……”一群小的大笑。

“三哥你过去,叫我来。”柳侠左胳膊抱着个小包袱挤进来。

“哇,老爹来了。”柳石放开方向盘,撅着屁股就往副驾位上爬。

柳侠一只手揪着背带裤的裤腰把他给提溜起来:“你一天不打皮就痒是不是?”

“啊——爸爸救命,奶奶救命、爷爷救命、大伯娘娘救命……”小东西脸朝下,四条腿乱蹬,对着后面的车大叫。

小雷肩膀上驮着个小家伙,伸手揪他的耳朵:“孬货,你叫救命哩时候能不能别笑?”

“嘿嘿嘿嘿……”阎王爷大笑,伸胳膊神腿做游泳状,“看,哥哥,我会,蛙泳啦。”

孙嫦娥指着柳侠喊:“你给孩儿放下来,别叫孩儿大头朝下。”

“妈,别说大头朝下,就是给他翻几个筋斗云他也不怕呀。”陈震北过来,伸手把柳石给接了过去,“你一天不上房揭瓦会怎么着?”

柳凌笑着说:“那肯定是吃肉都不香呗。”

柳石得救,舒舒服服地坐在花叔的胳膊上,得意地冲柳侠笑,却一眼看见了同样左臂抱着一个小包袱的柳岸,马上委屈脸叫起来:“爸爸爸爸,俺爹打我。”

柳岸把伞车放地上,把小包袱放进去:“来,叫爸爸看看,打哪儿了?”

陈震北把他递过去:“给,好好检查检查,看是不是还有内伤。”

小莘肩膀上也驮着一个,过来问:“哥,我拉着燕泥吧?”

思危和莱莱同时去抢伞车:“俺推孩儿。”

萌萌对柳侠说:“小叔,你抱了一路了,我抱一会儿吧。”

柳侠说:“不中,他光哭。”

萌萌说:“这会儿人多,不一定哭,来试试。”

柳侠把小包袱从胳膊上顺下来,打算递给萌萌。

“啊哇哇哇哇……”小包袱撕心裂肺地嚎叫了起来。

柳若虹一下蹿出去老远:“姐,你明知这货闹死人,你去惹他干啥?”

萌萌无奈:“从咱家到这儿,咱小叔一直抱着他,抱孩儿时间长也可使慌啊,我不是想叫小叔歇会儿嘛。”

柳若虹说:“除非他会走路,要不咱小叔别想歇。”

柳若萌闲不住,看见几个小的就着急想抱,没抱上柳溪,柳燕泥又被思危和莱莱站住了,柳荠和柳若菀被小雷和小莘哥驮着,正好已经进了酒店的大院,他就跟柳凌商量:“五叔,您先进去点菜吧,叫我看着巧巧。”

中岳大酒店和原城别的酒店不大一样,不临主干道,而是在一条小巷子里,有个几百平米的院子,他们订的大包间在二楼,几个小的都喜欢在外面玩,长时间在房间就要折腾。

柳凌问巧巧:“跟姐姐玩好吗?五伯去给俺妮儿点菜。”

巧巧伸手。

丹秋指巧巧:“下来自己走宝贝。”

巧巧抱着萌萌的脖子。

萌萌对丹秋笑笑:“孩儿还小哩,俺奶奶说懒妮儿都有福。”

柳若茵小丫头超懒,不会走路的时候特别喜欢下地走,等学会了,一出门就要抱,不抱她就抱着你的小腿,仰着小脸,用蓝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柳家目前还没有人能抗得住她无辜的小眼神半分钟,丹秋是唯一的例外。

大人们都进包间了,一群小的在下面院子里玩。

柳侠和柳岸一人抱着一个也留在了下面。

柳溪和柳燕泥现在三个月了,一个比一个闹人,两个人完美继承了哥哥柳石的特质,不爱进屋,进屋就哭得要断气,出了屋就世界真美好我是乖宝宝,因为这个原因,一个月前,他们是用陈震北的私人飞机把两个小人儿给接回来的。

柳燕泥虽然闹人,白天好歹还让别人抱,能让两个爸爸多少喘口气;柳溪跟当初开始认人的柳石一样,就认准了一个人,换个人就嚎,只不过柳石当初是只认柳岸,柳溪现在是只认柳侠。

柳侠和柳岸并肩坐在香樟树下的长椅上,柳侠左臂上是柳溪,柳岸左臂是柳燕泥,背上是柳石。

柳侠看着在小雷肩上拽着竹叶哈哈笑的柳荠说:“你说,小葳咋就这么有福咧,养个柳荠恁听话,一点都不闹人。”

柳岸说:“柳荠小时候也没少叫人操心,与其操孩儿身体上的心,我宁愿叫他们闹人点。”

燕来宜怀孕的时候一切正常,连妊娠反应都不严重,恶心了大半个月就过去了,都没耽误她上过一天班,可怀孕二十九周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临产反应,打保胎针也没有用,小家伙很快就被降生了。

因为早产,在医院的恒温箱里呆了一个星期。

小家伙出生时的体重只有五斤多,在现在动辄七八斤的孩子里,看着格外瓤,全家人都揪心不已,柳长青因此给他取名柳荠。

荠菜是中原农村最常见的一种野菜,可食用,可入药,生命力异常顽强,只要种子扎下了根,旱灾涝灾都不怕,来年就是一大棵蓬勃旺盛的食药两用野菜,三五年后,遍地开花,从此生生不息。

柳若菀小丫头跟柳荠哥哥只相差半个月,出生时比哥哥重二斤多,健康有活泼,跟爸爸小蕤一样脾气好,这是家里这几年出生的小家伙里最乖巧的一个了,前面有个天天飞天遁地让全家都麻爪的柳石,柳荠和柳若菀小朋友简直不能更招人疼。

柳侠看看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柳若菀,又看了看自己的黑泥鳅儿子,叹了口气:“唉,养个这,老了也不知能不能指望住。”

柳岸说:“有我,你指望他们干啥小叔?”

柳川跟两位流动巡逻的警察交谈了几句,回来晚了点,一进大门就看见柳侠和柳岸一人抱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坐在树下,一家几口的感觉简直不能更显眼,他走过来,拎起柳石自己抱着:“您俩注意点哦,回家再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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