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臻骨子里虽然是个人渣, 但他年纪轻轻就能在洛北军做到中将的位置,除了陈家的世家背景外,靠的全是自己的真本事,尤其在勘察、搜索和寻踪方面,拥有非常高的水平。他曾连续四十五小时不眠不休地追踪一名盗窃军事机密的叛徒, 能从车轮的压重、虚边、带土等行车痕迹来分析车辆特征, 知道如何在不同的土地上, 比如沙石、草地、公路、泥沼等辨迹追踪,并能采用正确的梢位和技术不被察觉。

但这次追踪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追踪都更艰难,陈子臻带着人花了足足四十九小时才探得佐藤隆川的行车路线, 其中脱梢了好几回,对体力、耐力和反应力均是极大的考验。尤其是夜晚静心等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更加难熬,而且需要更加小心和警惕。

浓浓的黑暗加重了人的紧张不安, 陈子臻沉着地等在车内,看到远处依稀显现了一点星星之火, 透过影影绰绰的草木, 看起来像是熹微的希望,又像是谁投来的满怀恶意和杀气的目光。

而佐藤隆川可以满怀恶意和杀气的对待任何人, 却没法这样对夏熙。他对夏熙的一切凶狠和冷酷其实都是虚张声势, 就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装出凶狠冷酷的样子, 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假装不再心疼对方。他甚至不敢再说话,只管一回来就沉默地强吻对方,从嘴唇一直吻遍全身, 仿佛要借此告诉对方或者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乎他了,他只是迷恋他的身体而已。

——虽然这种做法可笑又可悲,可它起码能让他在面对夏熙冰冷的眼神时,自欺欺人地无视心口传来的疼痛。

佐藤隆川的确迷恋夏熙的身体,但那完全基于感情之上,感情越深,迷恋的程度就越浓。可惜他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只能发泄在身体上,连帮夏熙刷完牙齿,手指触到夏熙的嘴唇,都像粘在上面一般无法离去。

然后轻轻摩挲着他有些苍白的唇瓣,描绘着优美的唇形。指尖忍不住从唇缝中探了进去,一直探到柔软的口腔,再撬开光洁的贝齿,碰摸湿润的舌尖。夏熙下意识去咬佐藤隆川的手,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下巴,抵着舌尖的那只手则在一遍遍绕圈,感受着舌面上的细滑触感。

晶亮的口涎因此而溢出,佐藤隆川的手指却得寸进尺地往更深处探,直至快要伸进喉咙口才停下,逼得夏熙受不住的呜咽出声。佐藤隆川随即抽回手,可夏熙刚低低喘一口气,修长的手指便又捅了进去。多次下来,晶亮的口涎越积越多,甚至从嘴角流到了下巴。

待佐藤隆川彻底抽出手指,身下的人已被弄得气喘吁吁,眼睛泛起水雾,眼尾也染上了红晕。佐藤隆川心里又是一动,对着那漂亮的唇瓣狠狠吻下去。夏熙没有反抗,——这种乖顺会让佐藤隆川忍不住忘记只要给他摘下锁铐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事实,而一想起这个事实,心里便会生出说不出的恨意,吻变得更加凶狠,神色也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变得诡异。

这个吻却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夏熙开始无法控制地咳起来。咳声并不大,但纤瘦的身体颤得很厉害,佐藤隆川的心一点点揪紧,原本鼓起的冲动和欲望也像被扎破的气球般,砰的一下漏了气。

佐藤隆川把夏熙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过了许久才见夏熙止住咳,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好似在闭目养神,亦或者又睡了过去。

夏熙的精神非常不好,——佐藤隆川以为是被强行关起来的缘故,只有夏熙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无形中的东西在损耗着他的身体。他脸颊上咳出来的潮红已迅速褪去,苍白的皮肤在夜灯下显得更白,脸庞也显得异常脆弱,整个人安静的宛如深秋的落叶。

佐藤隆川定定看着夏熙,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心里莫名升起浓浓的恐慌,觉得对方安静的可怕,仿佛连呼吸都听不到了。佐藤隆川的脸色跟着变白了,——他为自己那个可怕的想法而异常不安,把不跟夏熙说话的决定都抛到了一边,轻轻拉着夏熙的手臂唤:“小熙。”

夏熙像根本没有知觉一般继续闭着眼,面容如玉雪雕成的没有呼吸也不会动弹的雕像。佐藤隆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一瞬间似乎有电流从头皮一下子打到了心坎,打得他指尖都在微微发抖,拉夏熙手臂的力道随之加大,“小熙,小熙。”

夏熙方才已被那无形的东西拖进浅眠,许久才重新睁开眼。若此刻他抬眸看向佐藤隆川,定会被对方一脸灰败和紧张的表情而惊住,可他仿佛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动了动睫毛。

长长的睫毛让佐藤隆川想起了小时候曾抓过的蝴蝶,因为年纪尚幼,下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就撕裂了蝴蝶的翅膀,细碎的鳞粉和断翅被风从指尖吹落在地,再也捡不回来。

佐藤隆川心里突然又慌又疼,疼到忍不住要抬手去按一按胸口,却将手放到了夏熙颈侧的肌肤上,来来回回地轻轻抚摸。

将心上人最脆弱的部分置于掌控之下的这种感觉会给佐藤隆川带来些许心安。他甚至是像犯了什么亲吻症一样不断把夏熙吻醒或者摇醒,不让夏熙入睡。夏熙在被那无形的东西拖进睡眠和被佐藤隆川弄醒中反复游离,从身到心都觉得难受不已。

他其实很想不受打扰的入睡,陷到深深的黑暗里,因为可以在黑暗中看到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零碎片段。冥冥中有种预感,他能从那些片段中找到真正的自己,于是一边用尽力气推佐藤隆川一边开口让他滚出去,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中的厌恶显而易见。

佐藤隆川一眨不眨地望着夏熙,其中的偏执足以让正常人生惧,“如果在你眼前的不是我而是蒋战威,你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让他滚?”

夏熙没有回答,佐藤隆川把夏熙的沉默视为默认,紧紧握住拳道:“他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他就可以,我就不行?!”

夏熙不知道佐藤隆川握拳的动作是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的表现。那么多焦躁担心怨恨聚集在一起,让他的理智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很快的,夏熙两只手都被按住,反抗的力度变得更弱,推拒的动作反而像是迎合,只好在挣脱不动的情况下张口咬佐藤隆川的手臂,咬出一个惊心的牙印。

佐藤隆川在疼痛和理智混乱的状态下本能地反手一推,胳膊肘撞到了夏熙的下巴,让夏熙瞬间觉得骨头似乎要裂开。额角继而又随着惯性碰到了床头柜,顿时头晕目眩,视线阵阵发黑。佐藤隆川抬眼看到有一缕细细的鲜血顺着额角缓缓往下流,心里咯噔一声,试图将夏熙扶起来,却得到了剧烈的反抗。

“别碰我,”夏熙捞起床头柜上的书便朝佐藤隆川身上砸,“滚!!”

佐藤隆川被砸得懵了一下,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怎么了,竟当真出去了,大门被他甩出砰的一声响。

夏熙无视那些声响,只管让自己重新进入睡眠,去寻找黑暗中的那些零碎片段。但额头上传来的阵痛让他难以闭眼,与此同时,又通过血液的流失感觉到了些许困意。夏熙下意识摸了摸从额上的血,竟狠下心,对着床头柜的尖角再次撞了过去。

更多的血涌出来,疼痛逐渐变得轻微,被昏沉感取代。夏熙却还嫌不够,又用力撞了几下,直到昏沉感随着大量的失血而越来越浓,眼皮像有千斤重,完全抬不起来。

夏熙在昏沉中想到了蒋战威。

虽然他方才没有回答佐藤隆川,但他记得他其实也用过那种厌恶的语气让蒋战威滚,而蒋战威亦对他做过他不喜欢的强迫性举止,但不知为什么,它们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如今脑中能记住的,只剩下对方温柔地看着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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