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更普通一点的人。

没有什么出众的长相,也没有什么强壮的身材。因为有着亚洲人的血统,所以再怎么锻炼肌肉也不是特别分明。总是在温和的笑着,私底下却有点情绪化,在下达火拼的命令时常常蹙着眉头。偶尔的时候会闹出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更多的时候是让人信服、让人依靠的存在,哪怕臂膀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宽厚。

会是谁?这个人会是谁?

想不到。找不到。

他想要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特征就开始模糊。他想要记录这一点突现的记忆的时候,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他越想记起就忘得越快,他越想探寻就越找不到方向。

狱寺忍不住伸手又开始摩挲那枚岚戒。宝石并不是纯正的红,色调有些偏暗,但放在有光的地方里透出来的一样是清澈的色泽,一点点负面的东西都让人难以联想到。

我们不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戒指!而是为了我们大家还能一起去打雪仗、一起去看烟火,所以才努力战斗的!】

——这个戒指是很重要的东西,是和他所不慎丢失的、至今都不知道真实面目是什么的宝物息息相关的东西。

要是你死了,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戒指是、是代表着无人能撼动的羁绊的……重要的东西啊!!!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到底失去了什么——谁来告诉我啊!!

心里的裂缝好像突然间变得更大了,一寸寸向外蔓延着,把那一团血肉冷酷的撕裂,那种难言的痛楚从心脏向外延伸,逼得他不得不咬紧牙关。他看着那枚戒指就好像回到了指环战,回到了十四岁那年被他人感动的瞬间,停在半空中的手毫无章法的挥动,好像穿过了十年的光阴,即将握住那一刻从心底蔓延而上的温暖。

——然后。

在将要握住的那一刻,温暖消失了。

狱寺低下头,细致的擦去少女面颊上的眼泪,然后温柔的回抱她。他看着少女的时候,觉得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无名的感动,就好像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他人所关心和重视的那一刻所拥有的那样。

这种感动像是很久以前就拥有了,又像是被人强硬的□□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从未拥有、而后又在刚刚塞回了他的胸膛。他忍不住要对这个少女低头,对这个少女唯命是从,哪怕在记忆里对他说出了无数感人的话、做出了无数让他感动的事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品味自己的回忆就像是在看一场黑白电影,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摸不到。抽走了感动和亲近,他看着那些往事时,心里盘旋的只有无尽的烦躁和厌恶。

只有在他看着这个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彭格列的少女的时候,他才会重新拿回那些温柔的情感。那些感情他曾经给了一个人,现在却不得不给另一个人,哪怕主人公的替换并没有征询过他的同意。

随后这个蓝眼睛的,他连名字都不太愿意去记的少女含着眼泪对他说:“阿纲,阿纲他……害死了库洛姆啊!”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人不会这样做,那个人绝对不会这样做!沢田纲吉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是他狱寺隼人所献出忠诚的对象,是温柔又强大,挥拳的时候总是皱着眉的——那样温柔的男人啊!

沢田纲吉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集结了他们这群性格迥异的人的男人,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骗子。这个女人是个骗子。

沢田纲吉不会害死库洛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只有他,只有沢田纲吉,是绝对不会向同伴下手的。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

……

……

——沢田纲吉,是个骗子。

沢田纲吉,是杀害了库洛姆的,有着彭格列十代这种身份的,骗子。

对少女的怀疑和厌恶,无论有多少都会转移到沢田纲吉的身上。对沢田纲吉的敬仰和忠心,无论有多少都会转移到少女的身上。

哪怕沢田纲吉是和他自十四岁就相识的人,哪怕少女是一月前才认识、至今都没被他记住名字的人。

狱寺隼人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冻得冷硬,被什么割裂了的心肌粗暴冻在一起,只能勉强维持着原本的形状。但全身上下只有心被冻住了,其余的内脏还带着温度,一次次去试图温暖它,一次次被带得也变得冰冷,直到整个身体内部都失去了温度,在漫长的煎熬中尽数失去生机。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和他戴在右手的、彭格列岚之指环有关的,非常重要的宝物。

可是这种位列于世界基石之一的宝物,会有什么与之相关的东西?其余的指环吗?

他已经是彭格列的岚守了,不可能再兼任其他属性的守护者。持有相同价值指环的同伴都是十年前就已经相识的友人,他们都还一个个鲜活的站在他眼前。与岚戒等价的宝物,世界上寥寥无几,仅有的那些的情报也都在彭格列的掌控范围内——

啊,不对。

库洛姆已经死了,从十年前就已经相识的友人已经少掉了一位。库洛姆在六道骸被关进水牢的期间掌管着彭格列雾之指环,同为七三之一,和他的岚之指环想必是有关系的吧?

他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是指库洛姆吗?那个总是不说话的女孩,对他有这么重要吗?

……好像不是。

但是不是库洛姆的话,他那种巨大的悲怆感,到底是因何而来?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对他那么重要?

——找不到。

果然,就是库洛姆吧。因为十年来第一次失去身边还算得上亲近的人,所以才会悲痛到这个程度,真相大概就是这样的。

狱寺这么想道。随后他舍弃了一贯爱用的炸弹,从腰间拔出一把□□,对准了那个曾经是彭格列的首领,现在却被称为彭格列的笑话的[沢田纲吉]。

他还记得对方看到他手中只有一半的岚之指环时又惊又怕的表情,和现在看着他的枪口泪流满面的样子莫名重合了起来。他甚至能回忆起他发现信箱里戒指时的惊喜——

……不。

是少女夸奖了他的指环时的惊喜。

这个人为什么会哭?将库洛姆推入敌人群中,那样卑鄙的沢田纲吉对着他的枪口的时候,原来也会吓得哭出来吗?

他的心情忍不住变得恶劣——或者说,自他忍受不住沢田纲吉对他所敬爱的人三番五次的攻击而加入了追杀对方的队伍起,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在看着对方满是泪水的脸的时候,涌上心头的不是快慰,而是自责和愤怒。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沢田纲吉?”

狱寺几乎拿不稳枪,哪怕在别人看来他的手连移动一下都没有,正正的指着沢田纲吉的额心。

沢田纲吉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哭嚎,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狱寺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错。无论是他敬仰的人被挑衅的时候挑衅回去,还是他敬仰的人被攻击的时候反击回去,他一样都没做错。

哪怕从那个少女来到彭格列到现在并没有多久。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忘了他们原本所相信的人,哪怕他们已经在这个家族呆了十年。

随后……

在那个少女突然的一推之下,狱寺扣动了扳机。

子弹有些打偏,从额心歪到了左眼,但一样足以置人于死地。狱寺终于真的拿不稳枪,枪从他手上掉到沙土上,他的双手除了戒指外空无一物,是对于黑手党而言足够狼狈的姿态。他低着头看着血从尸体的眼里冒出来,膝盖一软已经跪倒在了地上,直到沙土上出现褐色的小点,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泪如雨下。

“十代目……十代目。”

他从未如此痛苦过,整个身体都像被硬生生撕扯成了两半,大脑一阵一阵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抱着头,在众人的包围下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哀嚎。他确定他真的失去了什么,那是比生命,比灵魂还要更加重要的东西。在意识到他可能失去这个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足够痛苦,然后现在真正的失去了,痛苦已经超出了他忍耐的极限。

他失去的,是和岚之指环有关的,重要的东西。

岚之指环,是代表着无人能撼动的羁绊的,重要的东西。

那是,那是——

彭格列的……

少女从尸体上取下了大空戒,因为没有彭格列的血统,所以只能挂在脖子上。

——大空戒吧。

狱寺隼人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超出了他的灵魂和生命。

但他始终找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就算是沢田纲吉丧命,就算是大空戒易主……

他也想不起来。

他唯一能肯定的,大概只有[狱寺隼人永远的失去了某物]这件事。

/">/a>)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