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线回到上午,当时的贾琬还在应天府的府学里孜孜不倦的做学问,众所周知,乡试主要考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五言八韵律诗等内容,对贾琬而言,最难的要数变幻莫测的策问了。

乡试的策问通常分为“五道”,一问儒术,考查儒家思想核心所在、二问经学,考查经学历史、三问诸子百家,着重考问诸子百家中的疑难问题、四问各地名胜古迹,考查舆地学知识、五问河渠畜牧积贮,考查掌握经世之学的深度与广度。

五道策问几乎包罗了目所能及的世间万象,需要通过阅读大量的书籍文献才能理解,府学里上千册的藏书几乎被贾琬翻了个遍,光是自己做的注释就超过了一百万字,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除了近在眼前的乡试,次年阳春三月在京城举行的会试以及紧随其后的殿试才是真正的挑战。

通过殿试并踏上仕途的人皆是万中无一的人杰,你可以否定他的人品,忠也好,奸也罢,但你不能否定他的才学,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全都是博览群书,满腹经纶的聪明人,没点本事的人怕是连最开始,最基础的县试都过不去。

......

冯渊今年二十来岁,是应天府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一个人守着些薄产度日。

他今天上午在大街上闲逛时撞到了一个拐子,最近风向出现了问题,很多同行都被官府抓起来严办了,那拐子急于清空库存,好到别的地方讨生活,便把他引到关押着十几个行货的厢房,说来奇怪,这酷爱男风,最厌女子的冯渊竟然一改素日做派,对其中一个女孩儿一见钟情,也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香菱”,他急不可耐,非她不可的样子正中了拐子的下怀,拐子狮子大开口,直接开价五百两银子。

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冯渊爱极了香菱,哪里愿意看着她落入他人之手,还价无果后就和拐子说给他三天的时间,他回家筹措银子,还先一步交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拐子拍着胸膛满口答应,冯渊屁颠屁颠的连滚带爬往回跑,打定主意将江边那二十亩祖宗传下来的向阳水田卖了。

谁曾想他前脚刚走,拐子后脚就找到了薛蟠,他知道这位家境富裕的公子哥最好色,也最有钱,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他哄到晕头转向,他要是买,就要价一千两银子,他要是不买,那就按照约定的五百两银子卖给冯渊,这可不是言而无信,这叫价高者得,谁叫自己是商人呢,毕竟重利轻义是商人的本色嘛。

应天城很大,做为大晋王朝当初的国都,如今的陪都,它是天底下规模与人口仅次于长安城的第二大城市,大到城池内能住下五十万人,但应天城也很小,小到刚在牧月山庄大酒楼品尝完蟹粉狮子头的贾琬就这样不经意间遇到了为了香菱而大打出手的薛蟠和冯渊。

按理说,面对薛蟠这样不会讲道理只会动手的纨绔子弟,识趣的将香菱拱手相让无疑是个保全身家性命的明智之举,但冯渊这个人太轴了,他固执的认为人人都要遵守“先来后到”这一准则,可这四个字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至少不适用于薛蟠这种不知节操为何物的人,从他的狗嘴里抢食吃,这不是明摆着想找揍吗?

一个“这厮”彻底点燃了薛大脑袋的怒火,天爷在上,俺在应天府作威作福二十多年,哪个见到俺不得陪着笑脸叫一声“薛大爷”,俺要是不高兴,就连从俺面前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你这贼撮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跑来搅俺的虎须,还想抢俺的女人,看来你是没有领教过俺的厉害,今天俺就要你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眼见就要打起来了,拐子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拉住暴跳如雷的冯渊,大叫道:“小官人,薛大爷早就托小人给他找一个陪房丫鬟,小人早上喝多了,就又稀里糊涂的把香菱介绍给您了!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您的定金马上就退给您,下次再有好的,小的亲自送到您的府上!”

这个漏洞百出的拙劣理由很显然不足以说服冯渊,他一把推开拐子递上来的定金,斥道:“一派胡言!一定是这厮出的价钱比我出的高!我不管,香菱是我的,这是五百两银子,我现在就去带她走!”

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他们对香菱的长相充满了好奇,能叫冯小官人和薛大公子争到不可开交的女子,那得有多美啊,可惜没有机会去一睹芳容。

薛蟠才不管谁先谁后,反正到嘴的熟鸭子不能飞了,更不能堕了自己的威名,只见他从袖兜里掏出一摞面额一百两纹银的银票,在吃瓜群众们的感慨声中,往拐子的怀里一甩,扬着鼻孔,不可一世的说道:“这是五千两,你把香菱卖给爷,爷今晚就要和她圆房,明年夏天就下崽。”

拐子看着手里象征着下半辈子即便什么事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的银票,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激动到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到底是富家子弟啊,出手就是阔绰,一下子就赚到了十年都够呛能赚到的钱,他哪里还顾得上冯渊,忙不迭的应下。

冯渊之前交定金的时候并未曾和拐子签下任何书面字据,没有证人在场的口头约定也不足为信,就算闹到县衙也没什么用,他十分明白先来后到终究不是价高者得的对手,自己要是拐子,大概也会选择五千两银票,但一想到美若天仙的意中人就要被眼前这只丑陋肮脏的禽兽夺走清白之躯,以后还要日日夜夜被他变着花样的凌辱,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紧紧握住双拳,双目赤红,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死死的盯着得意洋洋的薛蟠,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举动,他突然怒吼一声,飞身冲上去一拳塞在薛蟠那张布满横肉,毫无任何美感可言的肥脸上。

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薛蟠连连后退好几步,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被两个小厮按在地上正不停朝自己吐口水还骂骂咧咧的冯渊,天爷在上,从来只有俺薛文龙打人,何时被别人打过,对方要是个老子在朝中做官的衙内也就算了,一个靠着几亩地过活的破落户儿也敢打俺?

“他妈的,你敢打老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啊,给我往死打他!”

一个为虎作伥的小厮抬脚,另一个狗仗人势的小厮抡拳,招招到肉的拳脚如用雨点般落在了冯渊本就羸弱的身体上,打的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本来说几句诸如“大爷我错了,我不和你争了”之类的求饶话就能少受点疼,奈何冯渊的轴劲又上来了,就算他快要死了,嘴巴也还是硬的。

“薛蟠!你这个欺软怕硬,命比狗贱的商贾之子!有种你就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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