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烈儿却想了想,舀了一口粥,道:“你母亲定是怕你误食了……对你真好。”

好吗?张纤却默不作声。

呼烈儿吃得很快,一碗粥很快见底,他问:“还有吗?”

张纤点了点头,没意识到这是请她帮他再盛一碗的意思,直到呼烈儿端着空碗看了她许久,她才意识到,憋了憋嘴接过空碗,大有一股沦落之感,只是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去了灶台那。

郡主娘娘已经学会认命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呼烈儿靠墙而坐,因身体原因他的胃口并没有那么好,但他这种人的求生意志格外强悍,为了恢复体力,别说是粥,就算是树根树皮,也会也会尽可能多的嚼烂了吞下去。

张纤又盛了一碗粥捧到呼烈儿面前,呼烈儿的眼睛从碗上转到了她的手指上,略顿了顿,突然隔着她的袖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吓,若非呼烈儿另一只手极快的接过碗,只怕粥就要泼了。

张纤莫名,而呼烈儿则只手将碗搁在地上,另一只手拉她坐下,并道:“郡主,失礼了。”

说着他在草堆里摸索出之前用过的金疮药膏子,扯了一根稻草杆,蘸上药示意张纤伸出手来,张纤这时已明白他的意思了。呼烈儿之前虽听她的命令,那仅仅是因为两人的主仆关系,突然冒出这种带着点儿关心的举动,让她心里突然有种怪怪的不适应,犹犹豫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任呼烈儿给她上药。

呼烈儿心怀坦荡,倒是没啥多余的心思,不过是心里对张纤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从以前对她身份的迁就和无奈,转换出了一丝友好的情绪出来。

“郡主,你和我的母亲有些相似。”呼烈儿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还请郡主不要生气,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女奴,而且已经去世了。”

“哦……”张纤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出于教养,觉得还很应该说些安慰的话:“虽然身份低微……但对于孩子而言,母亲都是无可替代的……这个,这个本郡主能体谅……”

“我的母亲是大昭人,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被拐卖到北狄才会成为女奴,而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在谈心吗?他要继续说下去吗?张纤有点惊恐了,她在穿衣首饰,甚至诗词歌舞风花雪月方面都略有心得,但是这个话题,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真的不太会安慰人,上次她安慰裕荣公主,结果她哭了。

这是呼烈儿第一次提到自己过去的事,但他的过去,张纤却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丰娘早就查过呼烈儿,丰娘运用的是长公主的势力,所以才能找出他的底细。

张纤知道,呼烈儿没有说完全实话,他的父亲是北狄的一位贵族,但他的出生十分不堪。

细节因为地域和时间的原因,无法了解清楚,只是知道在北狄那边,奴隶毫无尊严可言,奴隶主有权随意处置奴隶,而女奴则常常被拿出招待客人,生下的孩子就属于奴隶主的财产,就和牛羊一样。呼烈儿就是这样出生的,他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他的生父肯认他,但显然那位贵族并不想为了偶尔的春风一度,付出这样的代价。

呼烈儿一出生就是奴隶,只是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他似乎十分得他的主人喜欢,在他的母亲死后,那时候呼烈儿已经成年了,被他的主人当做了养子,然后很奇怪的,在某一天,他的亲生父亲来到了他主人的牧场,结果,被杀害了,据说杀人凶手是呼烈儿,显然这是不真实的,因为那位北狄贵族所有的财产都被他的弟弟强占了,包括他的妻妾和孩子。

这又是北狄那边另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传统,兄弟死了,他的兄弟也有权继承他的妻妾和未成年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样,呼烈儿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辗转逃到了大昭。

听着呼烈儿提到自己的母亲,张纤知道那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她没有告诉他,她都知道。

“我的母亲不管日子有多艰难,她都会讲自己打扮得……整齐洁净,她和别人不一样,从来不抱怨,从来不诉苦,并不是因为她心里没有怨恨,而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怜。”

“难道你觉得本郡主软弱可怜?”还没安慰别人,张纤就自己先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呼烈儿摇摇头,他已经上好了药,将药膏收好,笑道:“不在于身份的差别,而在于郡主你也是那种很用心的过日子的人。”

用心的过日子,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别人,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倔强。

“本郡主是什么样子的人,才不需要你评定。”张纤白了他一眼,抬起双手,对着窗户透进来的亮光审视,她左手细小的伤口,和右手手背上的烫伤被药膏涂抹的匀称,有丝丝凉凉的感觉。

她没有向呼烈儿道谢,她和他从来就不是对等的,谁会向自己的家奴道谢呢?她只是扭捏了一下,道:

“粥要冷了,你还不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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