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谈论自己娘亲的这种事情,郭明月还是十分不好意思开口,扭捏了一番,满脸疑惑的补充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吗?”

“那……她最近,应该没有来……大姨妈吧?”

当着人家闺女谈论她的寡妇母亲,王承舟也是头大如斗,侧着头假装看风景,追问了一句。

“没有,她不是这个点儿。”

郭明月也有点沉默,勾着脖子,心里满是怪异。

其实,前文说过,郭明月父亲去世的早,那时候郭陈氏刚三十来岁,十年过去,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

也就是说女子到七七四十九岁才会进入更年期,月经由此断绝,就不会再怀孩子了。在此之前,人家寡妇也有来月事的权利。

而女子月事的时候,如果不注意,外感风寒,恶寒发热,让邪气趁虚进入子宫,就会化热与淤血相结,渍入隧道而生寒热。

严重了,甚至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症状,比如胸胁下满,如结胸状,昼则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少腹疼痛等。

谵语就是胡说八道。

在农村,由于生活条件原因,农活又比较劳累,偶尔会见到有些妇女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胡乱骂人,或者自言自语,或许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碰上个半瓶子咣当的大夫,送到精神病院去,或许就真成了悲剧。

还是那句话,人体是十分复杂的,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精神上出了问题不一定就是脑子上的疾病。

这其实就是王承舟之前所说的热入血室。

不过,郭陈氏去挖河的时候既然没有赶上月事,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那既不是少阳病,又不可能是疟疾,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了……

王承舟不由得喉咙发干,尴尬到头皮发麻,这病他突然不想治了,很想回家。

见他一阵沉默,郭明月已经猜到肯定不是这方面的原因,不由得瞪着大眼睛,好奇道:

“师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俺娘不会是得了疟疾吧?”

“可疟疾是外感六淫还是内伤七情呢?”

“唔,应该是外感六淫,可又是外感中的哪一项呀?”

“胡说八道!”

王承舟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道:

“疟疾多发于夏季和秋季,现在已经入冬,可能性不大。更何况去挖河的那么多人,如果你娘是患了疟疾,河堤上早就流行开了。”

“像疟疾这种传染病比较特殊,《灵枢·岁露论》中说:夫风之与疟,相与同类……风气留其处,疟气随经络沉以内搏,故卫气应乃作也。而且,根据具体的症状又分为寒疟、痰疟、瘴疟等。认真来讲,或许应该归于风,所以瘟疫相关的外感病邪又称疠气。”

“当然,现在的科学研究表明瘟疫是由病毒引起的,也算是一种认知上的提高,但并不妨碍咱们用中医的理论去治病救人。”

就比如后世最近发生的一场瘟疫,以“寒湿疫”论症,中医药就取得了很好的战果。

“但是,你娘不一样。”

王承舟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开始闷着头走路。

郭明月听得挑着眉眼,半天也没琢磨出他什么意思,连忙一脸疑惑的追了上去,喋喋不休道:

“师父,那俺娘是因为啥?”

“哎呀,你咋不说话呀?”

“师父,你嫌我烦了?我是你徒弟呀!而且我是我娘的闺女,她到底出了啥事情,我有权知道的。”

“闭嘴!”

王承舟心里烦躁,她又跟个苍蝇似的,不由得呵斥了一句。

“哼!”

郭明月被她吓得一激灵,撅着明润的嘴唇,委委屈屈的不说话了。

见她眼圈儿红着,王承舟忽然间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就想哄她几句,告诉她原因。

毕竟她是自己的徒弟,而且将来是肯定要当医生的,医者父母心,男女之事两人早看开了,按理说是没什么不好说的。

可目前王承舟心中只是猜测,而且郭陈氏又是她母亲,俩人作为晚辈议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大逆不道,他最终还是憋着没有开口。

一直到了家中,郭明月才连忙帮他把门打开,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小心翼翼的领着他进屋。

原以为看到他,自己母亲会大发雷霆,然后尖酸刻薄的讽刺他几句,郭明月已经做好为他跟自己老娘撕破脸的打算了。

可进屋之后,郭陈氏只是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真跟个十分严重的病号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妈,你、你好点了没?”

郭明月仗着胆子靠了过去,回身冲他眨了眨眼,撒娇道:

“我把王承舟……我师父请来了,让他给你瞧瞧吧。”

“你看,我也是为你好。我师父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人家卧床一年的病症,眼看着就要归西了,我师父都能把人救回来,你这病他肯定药到病除呀!我这不是心疼你嘛,又不是真的不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可我都发誓了,在医术有成之前谁都不嫁,哪怕当个老闺女,咱娘俩过一辈子,我也不会不听你的话,自己胡来的。”

最后这句话郭明月压低了声音,十分诚恳的说着,可眼圈儿却止不住的红了,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郭陈氏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握了握,却狠着心没有回应她,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婶儿,你看你为这个气啥?”

王承舟脸上扬起笑,走近了几步,挑着嘴角道:

“都说了我跟明月是师徒,你跟我客气啥?”

“我知道你是害怕明月三天两头的就往我家跑,给我添麻烦,但是师徒之间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吗?”

“你是她的娘亲,眼下生了病,我这个当医生的还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您太见外啦!”

郭陈氏躺在床上,可真是被他的厚脸皮气到了,禁不住就张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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