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这样的夜晚其实挺难得的,安静空荡,似乎一切都回归到了宇宙之初。街道空荡荡,饭店酒馆早已闭门谢客,就连向来有着不夜城的酒吧夜总会都人声绝迹,唯有住房的灯,路边的灯,像冥界的白纸灯幽幽的亮着。只有这一天,A市这个二流城市才会收起它的所有恶意与虚伪,暴露出腐烂到灵魂的孤寂。
笼罩在黑暗中的街道如同受了潮发了霉生了虫从里腐烂到外的朽木,没有再去雕琢的办法,只留下毁灭和枯萎。凉雪深静静的坐在巷子里的台阶上,从别人屋里渗出的灯光像结的霜印在她脸上。巷子里很安静,隐隐约约电视频道泄露的残音都比平时更难捕捉。地上的凉意一股股从屁股下浸入身体,她抱着膝盖沉默的看着那扇围在黄色警戒线中的门,盯着那栋废弃的平房。
在往年这一天,那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也会在这一天烧纸,她不是A市本地人,烧纸也不是为了祭奠亲人。凉雪深曾经无意间听到过女人嘀咕,那纸是烧给她离异的丈夫的,祝愿那个负心汉早死早投胎,诅咒那负心汉不得好死。烧完纸女人会将小孩按在地上狠狠的磕头,磕得满头是血,嘴里是骂声,眼里是眼泪。
凉雪深虽然不喜欢这个总是虐待孩子的女人,但也没到深恶痛绝的程度,有时候看着女人疯狂的样子她会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样子,冷漠残酷又无情,偏偏又给你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少女抿紧嘴唇盯着警戒线内未关的木门,风吹雨淋一周多,警戒线有些发皱,屋内已经空无一物,地上白色石灰画的图案也看不出原样。就在不久前,面对这家无主平房,周围不少邻居提着篮子箱子,里面可以用的能搬的早已经搬走。现如今屋里凌乱的足迹还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绝情和贪婪。
“哒、哒、哒……”很轻缓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口上,悠然的从远处踱步而来。凉雪深转头看向进巷子的路,莫约半分钟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灯光下,他提着竹篮面无表情的走来。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凉雪深,脚下微微一顿随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进。
小孩停在警戒线前,小脸微微一皱弯腰钻了进去,他将竹篮放在门外直接进了屋,片刻后脸色不太好的出来蹲在门口拿出竹篮中黄纸蜡烛香烛摆好。凉雪深看着小孩的动作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直接起身朝着他走去。
她停在小孩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并没有开口说话,小孩也没有理会她,直接拿出打火机将香烛点燃插好,然后再不急不缓的将一张张黄纸丢进火中。
黄纸飞快的被火焰吞噬,变成深黑色充满污浊的火灰,而后在夜风的吹拂下掠向高空融入黑夜。这是一场无声的祭奠,是祭奠黑夜或是逝去的亲人,又或者是祭奠过去。
直到最后一张黄纸被火焰毫不留情的吞噬,小孩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纸灰提着竹篮起身,他没有立马离开,只是平静的开口:“其实最开始我妈对我挺好的,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会带我看电影,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我哭了会哄我。明明她是那么好。”
“但有一天我妈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儿子和老公究竟谁重要?当初结婚是冲着那个男人还是孩子?
其实答案很明显不是吗?从那以后我妈就开始打我骂我虐待我。
结婚是为了那个男人,不是为了和那个男人生的孩子,她的孩子可以是任何人,不一定非得是我,可老公必须是那个男人。所以我妈恨我。
事实上,我很爱我妈,也特恨她。第一个中元节我还是应该来看看她,往后我不会回来,我和我妈也就到这里,我相信她不想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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