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块墙壁,把他从梦乡的某个角落拉回现实。毫无疑问是安鲁伯,并且又是在约翰睡梦正酣的时候。

“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吗?”

“父亲和哥哥带走了所有族人,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你可以出来活动活动,先生。”

约翰清了清脑袋里的杂念,正好精神回复得差不多了,筋骨因为许久未动弹变得僵硬,他站起身掀开门帘走出去,看到太阳正悬在四分之一的天空上,他以为还没到午饭的时间,直到看见另一边的月亮。

“饕狮说过要找那位马歇尔将军,我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也参与这次行动。”安鲁伯正从不远处走过来,怀里抱着一捆乌黑的木炭,“他们在黎明时分就会回来。”

“既然这样,帮我把这个解开。”约翰举起手腕上的绳结,束缚让他感到无比压抑。

安鲁伯为难地笑了笑:“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怕我伤害你?”

“我是怕你去给他们搬救兵,保险起见,还是继续限制你的行动为好。”

“你简直错的离谱。”

安鲁伯没再说话,他靠着皮靴的胶底擦燃一根火柴,然后把它掷入木炭的缝隙之中,再鼓着腮帮猛吹了几口气,一个火堆就这样建造完成。半晌,那双明亮的眼眸凝视着一颗随风飘起的火星,“允许我称呼你约翰吗?”

“请便。”

“约翰,是什么让你迫切地想要复仇?”

约翰盯着橘红色的火焰,他真想用它烧断手上的绳子,再用十个指头扼住安鲁伯的咽喉,让他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点,坦伯格先生给我说明了一些情况,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这家伙的吗?”

约翰摇了摇头。

“这个家伙上任的第一天就勾搭上我老妈,被我抓了现行。”

“这点我毫不怀疑。”

“我们总会以奇奇怪怪的方式认识一些人,而那些人说不定能在某一天帮上忙。”安鲁伯向火堆里填了一些削净树皮的白桦木,“尽管饕狮和我有许多意见不合,但他一定也承认这点,毕竟我们兄弟俩就是这样认识你的——如果说你帮我是出于同情,那么你帮助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想现在可以明说了,你的兄长说你威胁到了他的继承权,所以他请求我做一些事。”

“我?怎么可能,他知道一个混血儿不配动摇他的地位。”

“但帕匹提更看重你,一个人的偏袒往往促使他作出决定。”

“我对帕匹提而言只是工具,他是念我母亲的旧情。部落不能收容血统纯正的白人,所以原则上父亲抛弃了她,但他没少从我口中得知母亲的处境。”

“这么说你是你父亲和母亲联系的桥梁,他们还留念着彼此吗?”

明晃晃的烈焰上,安鲁伯的颌骨微微开合:“也许吧,可我永远无法从这些烂事中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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