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回过神来,自己正置身家中小厅里,桌上留声机在滋啦啦地放着交响乐唱片。

他倚靠在厅里一张横塌上,天气炎热,他身穿缎子小褂,旁边坐着个年轻女人,这女人相貌娇俏,穿着居家便服也难掩其靓丽,竟然是叶灵!

她身正坐在韩大胆儿旁边,一边扇扇子,一边把剥好的橘子瓣送到韩大胆儿嘴边,笑吟吟地道:

“咱爸下月摆大寿,是中式还是西式,要是中式就登瀛楼,咱爸也爱吃鲁菜,要是西式,就大华饭店或者DD西餐厅,可别去西湖别墅,咱爸可看不了那外国歌舞!”

韩大胆儿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状况,看叶灵言谈话语,和自己的亲昵动作,显然是两人已经结婚成了夫妻一般,叶灵父亲早逝,她所说的咱爸,指的自然是自己的爹。

韩大胆儿心中五味杂陈,茫然不知深处合境地,忙伸手又在脸上掐了一下,只觉脸上疼痛感却极为真实。

叶灵见他行为有异,眼神中有些不解,又看涂鸦伸手掐脸,忙道:

“是不是有蚊子?别拿手掐,我去给你拿清凉油,擦点就不痒了!”

韩大胆儿脑子已经被搅成一团浆子,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但是只觉和叶灵在一起的感觉,无比温馨舒适,即便这是梦,也希望这梦不要醒来。

这时,忽然想起了梅若鸿,不禁脱口道:

“小梅!……”

叶灵看着韩大胆儿,接口道:

“咱爸大寿,梅姐姐在美利坚,恐怕来不了吧?”

“小梅去美利坚了?”

叶灵忙伸手搭在韩大胆儿额头,说道:

“你是病了还是怎么的?咱俩结婚前,梅姐姐不就去美利坚读博士了么?还带着我弟弟一块,去美利坚念大学了!都走了一年了……”

说着伸手一指留声机上的唱片,接着道:

“这唱片不就是梅姐姐从美利坚给咱们寄回来的吗?”

韩大胆儿眼神空洞茫然,这时,忽然感觉一个呼唤的声音传入脑中,随着这声音,韩大胆儿慢慢睁开双眼……

……

周围莹莹绿光,巨石耸立,他仍旧身处地下世界,青铜内殿下的石室中。身边却哪里有叶灵的踪影,适才温馨甜蜜,霎时间转为悲苦伤痛,适才的一切骤然消失,等于再一次失去了叶灵。只觉胸中如被钢刀剜心,痛彻心肺。

他心里清楚,这个对自己充满爱意,曾舍命相救的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心中凄苦再也无法抑制,忍不住黯然落泪,失声悲泣。

韩大胆儿对梅若鸿向来是尊敬多过爱慕,甚至内心中有一丝敬畏,虽然二人之间也颇有情义,却始终若即若离。

可叶灵这姑娘,虽然精灵古怪,但对韩大胆儿却是一往情深,她性格全不似梅若鸿清冷中带着傲气,事事从不肯有半分低头。所以经过这些时日相处,韩大胆儿虽然不愿意承认,心中却已然对这个姑娘生出了深厚的情义,可直到永远失去她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但一切却为时已晚。

韩大胆儿伤心不能自制,过了良久才渐渐平复情绪。这时,才见周围他人,也都一个个呆立在巨石边,双眼空洞地望着这块发着绿光的巨石。

尤非抱着自己儿子,眼神空洞,死死盯着巨石,脸上满是喜色,仿佛有无比美好的事,正发生在他身上。

尤非儿子,虚弱的身子被捧在尤非怀中,眼神恍惚迷离,也在痴痴望着发光的巨石。

梅若鸿同样是痴痴地望着巨石,神色喜悦,连带娇羞红晕,她平时气质清冷,这样的神色展露在她脸上,却极为少见,将她衬得有另有一番娇美。

范统、陆松涛和大友,也都一样,全都面带喜容,像是正置身于无比美好之中,身子却一动不动,僵直呆立当场。

整个石室被笼在绿光中,韩大胆儿这才发现,原来石室极为宽大,在巨石的四周,却有许多人影,韩大胆儿心中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室中竟然站了这许多人。

这些人影都是抬头望着巨石呆立不动,走近一看,不由得更是讶异。只见周围站立的这些人影,竟然全都不是活人,而是死去许久的干尸,有些干尸身上衣衫已经破败腐朽,但从其粗布麻衣和服装样式上看,全都不像现代人。

干尸脸上皮肉干瘪,眼眶塌陷,已经成了两个黑洞,显得无比可怖。但这些干尸脸上僵硬的干皮,竟现出无比欢愉的神情,让人观之更觉诡异非常。

韩大胆儿伸手在一具干尸上轻轻一触,那干尸身子忽然崩溃碎裂,登时就化成了一堆灰烬,想来这些干尸死去已久,少说也有一两千年了,是以一触外力,立即溃碎化灰。

韩大胆儿不敢在看巨石绿光,急忙伸手去推梅若鸿等人,想把她们从梦中唤醒,可是无论韩大胆儿如何呼喝,其他人却始终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巨石一动不动。

最后韩大胆儿无法可施,只能用力摇晃他们的身子,甚至用手指点戳个人身上的穴位,却始终不见效用。

这时,韩大胆儿一个恍惚,突然想到,自己是真的醒了么,还是说自己仍旧在梦中,不禁有伸手想去拧自己的脸,可刚才在梦中拧掐自己,明明也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楚。

想到此处他忽然心头茫然,现在根本无法验证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正在他毫无计策心头焦急的时候,其他人却都渐渐醒转,各自从恍惚迷离的痴态中恢复了神志。

梅若鸿从迷茫中缓醒过来,看看周围环境,又看看韩大胆儿,脸上表情似乎怅然若失,带着一阵无名悲伤。

其他人醒来后,脸上表情也都有些古怪,却像是被从什么美好的事物中强行抽离,竟显得闷闷不乐神情黯然。

唯独尤非醒转后,看着怀中爱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便要不活了,竟然愕然癫狂,口中反复高呼道:

“不对啊!不对啊!我儿子已经好了,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我刚刚还在抱孙子,不对!不对!这不是我儿子,这是谁,我这是在哪……不可能……不……”

癫狂中,他竟然将爱子抛出,还好韩大胆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稳稳接住。

尤非口中不住高呼,一口气上不来,哇的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身子一歪颓然倒地,眼见便要一命归西。

最后一刻,他身子瘫软在地,望着韩大胆儿抱着的爱子,似乎神志有些恢复,抬起手想要去摸摸儿子的脸,接着便不住捯气儿,口中断续呢喃道:

“帮……帮我……救……我……儿……”

话没说完,身子一挺登时气绝身亡。

就在此时,忽然从石室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道:

“把孩子给我吧!我能救他!”

众人以为除了周围干尸之外,石室中只有他们几人,谁知这时却突然又另一个人说话,不禁心中一惊,都朝声音传来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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