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郁神父教堂的朴素不同,这里的基调是白色的。深香槟色的幔帐从屋顶垂下,一路两侧的盆里是郁郁葱葱的薰衣草,仿佛是在为什么温馨浪漫的事情所做的布置。
肖尧注意到了窗外陡峭的飞扶壁,幔帐顶端的尖肋拱顶,还有薰衣草身后的高痩束柱。
这座布置温馨的教堂其实依然是一座阴暗的哥特式建筑。
教堂中正在举行弥撒——关于这一幕,肖尧自是已经非常熟悉。
肖尧带着带鱼、郁璐颖贴着教堂长椅的边边悄悄走过,穿过七处苦路,走到接近祭台的位置。
这么大的教堂,长椅上却座无虚席,找不到几个空处,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脸。
这一幕着实有些恐怖,不过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肖尧、郁璐颖、带鱼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祭坛上穿着白衣的七位神父中,有六位没有脸,主祭的那位却是郁波。
祭坛正下方跪着的那对新人也是有脸的,穿着西服的那位就是肖尧自己,而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隔着面纱肖尧也能一眼就确定身份——不是沈婕却又是谁?
肖尧的心别了一下,差点想走上前去与她搭话,忍住了。
一位无脸的读经员捧着经书路过祭台,驻足鞠躬,随后登上了读经台。
“恭读圣保禄宗徒致厄弗所人书,”那读经员朗声用zyrm广播电台播音员的腔调读道:“你们作妻子的,应当服从自己的丈夫,如同服从主一样,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又是这身体的救主。教会怎样服从基督,作妻子的,也应怎样事事服从丈夫。
“你们作丈夫的,应该爱妻子,如同基督爱了教会,并为她舍弃了自己,以水洗,藉言语,来洁淨她,圣化她,好使她在自己面前,呈现为一个光耀的教会,没有瑕疵,没有皱纹,或其他类似的缺陷;而使她成为圣洁和没有污点的。作丈夫的,也应当如此爱自己的妻子,如同爱自己的身体一样;那爱自己妻子的,就是爱自己,因为从来没有人恨过自己的肉身,反而培养抚育它,一如基督之对教会;因为我们都是他身上的肢体。
“「为此,人应离开自己的父母,依附自己的妻子,两人成为一体。」这奥秘真是伟大!但我是指基督和教会说的。”
那读经员读完了这一段,停顿了两秒,道:“上主的圣言。”
“感谢天主。”肖尧和郁璐颖下意识地和无面会众们一起应道。
“嘿,嘿,”带鱼提醒他们说:“我们不是来这参加弥撒的吧?”
三人又绕着教堂走了两三圈,没有找到别的出口,便掩门原路返回了。
“嘿,嘿,怎么了?”肖尧对郁璐颖打了个响指:“不开心了?”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郁璐颖语气略显生硬的答道:“这是沈家众人的殿堂,里面一定也有她的一份吧?”
肖尧觉得郁璐颖的语气酸溜溜的,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识相的闭嘴。
约翰斯依然垂手站立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一行三人一边轻声地交谈着,一面走进了左边的这扇大门。
耀眼的白光照得肖尧眯起了眼睛,等到他睁开双眼时,方才看到,这一次,门的背后是一间医院。
这医院看起来完全就是先前肖尧住院的医院翻版,只是没有那么繁忙。
肖尧轻车熟路地往里走了走,一眼就看到愁眉苦脸的沈婕,身穿一件黄色的格子大衣与黑色长裤,独自一人坐在一个房间的门外。
三人趋近这“沈婕”的跟前。
“嘿。”肖尧试探性地和“沈婕”打了个招呼。
沈婕却只当三人是空气。
肖尧知道这应该不是真正的沈婕,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郁璐颖和带鱼分头朝着医院走廊两端探索,走了几分钟都发现这长廊没有尽头,恐走远了生变,都折转过来,见肖尧还守在“沈婕”的身边。
和他们二人在一起的,还有沈鸿生。
郁璐颖和带鱼都下意识地竖起了寒毛,却见肖尧没事人一样坐在斜对面的铁椅子上,茫然地看着沈氏父女二人。
沈鸿生手里拿着薄薄的一沓纸,想来是医院报告,右手在上面拍打着:“那野丫头不是你的女儿,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下你应该信了吧?”
郁璐颖和带鱼都大吃一惊,只有肖尧还坐在那里,神色麻木。
沈鸿生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上次,你第一次回来带着的那丫头的毛发,我找人去做了亲子鉴定,你不相信,觉得我在弄虚作假,糊弄你。
“这次呢?咱们两个一起去的那小子家里,你亲眼看着我把脚指甲从那丫头脚上剪下来,交给你的,不存在掉包的可能性了吧?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性了吧?”
沈婕&郁璐颖&带鱼:“……”
“这次这个医生也是你信任的,是你的朋友,不存在我从中插手,不存在被收买的可能性吧?”沈鸿生扬手把那几张报告甩在沈婕的脸上。
纸张飞扬,落在沈婕的大腿上,还有医院走廊的地面上。
沈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些飞扬的纸张好像落下的青春。
鸿生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又将那些报告捡起,坐在女儿的身边,抱住了她的一边肩膀。
“好了好了,别哭了,”沈鸿生改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一边拍着沈婕的胳膊,一边将她拉向自己。少女只是微微抗拒了一下那股力道,便顺从地倚在了父亲的怀里:“你年纪还轻,吃点小亏吃点亏,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啊,听话,乖,别哭了,这也是一点经验和教训……”
沈婕哭得更凶了,周围的医院喧闹一下子被静音,少女的哭声在寂静的走廊中空荡荡地回响。
郁璐颖和带鱼怔怔地旁观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婕和沈鸿生两个人慢慢的消失了。
“这,这什么情况?”过了一两分钟,带鱼才迟疑地开口道。
肖尧摸了摸自己两边的腮帮子,没有说话。
郁璐颖默默地走到肖尧的边上坐下,像方才沈鸿生那样,抱住了肖尧的肩膀。
又过了约莫两分钟,愁眉苦脸的少女再次出现了。
她身穿一件黄色的格子大衣与黑色长裤,安静的坐在原地。
随后,沈鸿生从沈婕挨着的医生办公室门口走了出来。
“帮你再三确认过了,一定没有错。”沈鸿生道:“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进去,去问文医生。”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沓报告往沈婕怀里塞,少女却没有接。
沈鸿生站在沈婕的面前,用右手在报告上面拍打着:“那野丫头不是你的女儿,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下你应该信了吧?上次,你第一次回来带着的那丫头的毛发,我找人去做了亲子鉴定,你不相信……”
“我们走吧!”肖尧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用力地站起身。
郁璐颖的右手被带着往上一抬,也跟着站了起来。
肖尧看够了这段循环播放的话剧。
“走吧,看看约翰斯还有什么诡计在等着我们?”肖尧一边说,一边朝着走廊墙壁上,那来时的大门走去。
“这也不一定是真的,”带鱼三步并作两步,紧走跟上肖尧:“刚才那段婚礼不是也没真实发生过吗?殿堂里的一切都是扭曲的意识投射,就和梦一样。”
“是啊是啊,带鱼说得对,”郁璐颖连声附和道:“这些应该都是沈爸爸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肖尧似乎已经缓过神了,语气坚定道:“不管这些了,咱们一定要找到那老小子的阴影,跟他当面对质,问个清楚。”
一行三人原路走出那大门,再回头一望,先前的那两扇门却已经都消失不见了。
“一侧是少女憧憬的心愿,”那个生硬的中文口音再次响起:“另一边是残酷的回忆,这二者之间,可是隔着南墙呐。”
“你tm到底想要怎么样?”堂吉诃德的利刃已经出鞘,发出清脆的龙吟声:“带我去见你的主子,不然立刻杀了你!”
面对着还在微微颤抖着的剑尖寒光,约翰斯是一点都不害怕,脸上照旧挂着他那副职业性的假笑:“主人已经让你看到了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他准备好见你了。”
肖尧:“……”
三人心下都暗自生恼,为了眼前这任人摆布的局面感到不安。
“请随我来。”约翰斯迈动脚步,在前引路。
三人跟着约翰斯回到了电梯那里,伴随着又一阵电梯的轰隆声,以及清脆的一声“叮”,小队终于来到了他们想要抵达的目的地。
“感谢您使用美凌格电梯,美凌格,蛮灵呃。”一个机械的电子女声从电梯轿厢里传了出来。
这是一个奢华空旷的大厅,除了这电梯以外,唯一的物什就是一个高居于石阶之上的金色王座。
肖尧认得这里——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是和沈婕一起接受君王的召见,郁璐颖和带鱼却是头一次来,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少年将目光投向那个空荡荡的王座,这一次,“国王”似乎不在这里。
那王座的上方却多出了一幅巨大的国王肖像,是油画。
郁璐颖和带鱼好奇地打量着这幅油画——画上的男人身穿一套典雅的黑色西装,剪裁合体,展现出他高大而威严的身材,西装的设计简洁大方,彰显出他的成熟与从容。
他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铠甲。
这件铠甲的表面散发着微光,反射出战火的炽热。
铠甲由坚固的金属打造而成,各个部位装饰着精美的纹饰和浮雕,彰显出作为国王的尊贵与权威。
除此之外,画像中的男人还身披着一件黑色的罩袍斗篷,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罩袍斗篷上绣有复杂的符文和纹理,散发出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斗篷的下摆随风飘动,宛如一幅流动的黑色瀑布,使他的形象更加威严和妖异。
这位“国王”的面容年轻英俊,帅气的轮廓线条清晰可见。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和智慧的光芒,展现出他作为“国王”的果断、优雅和聪敏。虽然身上的装束带有中世纪的古老风格,但他所散发的气质却是现代与传统的完美结合。
“这是沈爸爸吗?”郁璐颖迟疑地开口道:“不是他吧?”
“你好,是的。”肖尧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随后转头问约翰斯:“你的主人呢?”
“他应该在这里的呀!”约翰斯略微惊讶的口气不似作伪,依然秉持着职业素养的克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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