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没说谁是谄媚小人,但这是士人内部众所周知的事,周毅听了也就一笑。

周毅淡笑不语,他的意思其实是如果皇帝能够亲手持杆,让水里的和岸上的宦官站远些盯着三公,那么这塘里的鱼就还可以再多钓几年,但如果皇帝依旧这样取乐或者听从士人的让他们大包大揽,这塘里的鱼没两天就会被钓完。

周毅不准备解释,正如有些人让他留下来继续对付宦官而他不答应一般。

天下形势越来越糟糕,但是天下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他们才嚷嚷着诛宦,这才是如今士人的本质情况。

无论是眼前的王允也好,远处的袁槐、杨赐、邓盛也罢,甚至是周忠、周异,他们本质都没什么不同。

他们本身都不会把那些“贱民”看的多重,因此他们的出发点自然就不会从他们开始。

最后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他们集体忽略了就算是他们自己处理国事也不会让黎民百姓好起来多少这件事,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让天下人好起来,或者说他们讲的天下人只是讲的天下士人。

而他们的出发点,与其说是国家,不如说是“同士大夫共天下”的国家,如果不是这样的国家,那就不是我想要的天下,这才是士人集体的思路,而这个目的确实是只要把宦官给诛了就可以达到。

这也样的情况其实是从东汉建立之初就埋下的种子,汉末的士人为了完成这个目的,往往用匡扶汉室四个字来解释他们行为的合法性。

能看出大汉朝冗余的士人危害的不只有周毅,远处那位被后世传为“昏君”的灵帝包括桓帝也大致知道。他们知道,但是不去改变,一是因为能力,二是为了享乐,三是没有那个眼界知道这样的危害会大到导致大汉的灭亡。

真正能够以天下平凡人为出发点去想的,周毅是一个,刘备是半个,但是这半个也被周毅给杀了,因此也就只剩下了周毅孤零零的一个。

还有一些士人,像是三公这样阅历老道的人物也能大致明白士人的遮羞布,但是你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背叛自己的事吗?永远不会,为什么呢?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总是坐不上三公。

力量到了士人阶层这么庞大的时候,很多事情也就变得顺势而为了,他们可以敬畏皇权,容忍你一二十年的打压,但是他们也可以暗中做下小动作,一边卸掉朝廷官职多年不仕,一边结交党人广播名声。

事情聊妥了,大家就回到之前的状态,事情没谈妥或者是中途出岔子了,那就没得玩了。

四世三公之家,受了多少皇恩呢?可是他们就是主动割据一方,而且天下士人还纷纷响应,你这让皇帝的脸面往哪搁呢?更神奇的是,这位四世三公之后因为儿子生病而拒绝迎接落难的皇帝,那位叫做公路的则是更加离谱,径直拿着玉玺称帝了。

汉室威严扫地,两袁的功劳一点都不输给董卓。跟这两位一比,那位半夜翻墙调戏妇女的曹阿瞒已然可以称得上大汉忠臣。

随着周毅的思考,湖那头的灵帝也终于钓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那条鲤鱼,水花迸射之下,周毅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热,与此同时的则是一声呼喊:

“公衡!”

周毅后背一阵冰凉的刺痛,随机而来的就是一股无力感。他猛的回头,看到王允手上鲜血淋漓,似乎在阻止什么,但显然已经迟了。

刺杀!

电光火石之间,周毅便做出决断,他没有继续查看敌人是谁或者起身将其反杀,而是在痛感传达到他神经的第一刹那便沿着刀刃方向前倾,径直的跳进了河中。

一个更大的水花迸射而出,与此同时的则是各位大臣的大惊失色,几位宦官的脸上阴晴不定,不过还是焦急的挡在了灵帝面前。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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