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忍,就不必忍。”李布边说,边拿起茶盏。他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将茶盏放到了张承喜手上。随后又在茶盏盖上轻拍了两下。

张三醒这老狐狸看到这一幕,心下立马暗叫坏了。虽然他一早就和府内众人强调了,今日来的那个活阎王惹不得,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人。逗狗也得看主人呐。

张承喜随后脱手而出。啪~,瓷器碎裂的声音。被砸之人原本笑得正欢,头上突然就挨了一下,顿时吃痛惊呼出声。刚想开口怒骂是哪个不长眼的,随即就被边上的人捂住了嘴。

当她看清张承喜的怒容后,膝盖一软立马就跪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她刚刚口嗨之时,心中也没把张承喜当回事,以为笑就笑了。可方才看张承喜那一眼,自己的腿脚就是不听使唤。那身锦袍和满身珠光宝气,让张承喜看起来一身贵气。好像这贵气天生就有让人膝盖麻软的魔力。

李布抓起张承喜的手,拿起巾帕给她擦干被溅到的茶水。表情无波道,“换一盏茶过来。”

“换茶,换茶。”这一幕插曲在张三醒掩饰下很快就过去,众人回到原先的说说笑笑,只是没人再敢对着张承喜母亲嘻嘻哈哈了。

张承喜母亲,翠娘。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当下腰板也挺直了。她还特意跑到刚刚嘲笑她的那人身前,一肘子把人家给挤开,占了对方了位置。

李布看了这一幕心下觉得好笑,“令堂倒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张承喜无奈,“她向来如此,曲意逢迎逢高踩低历来是她拿手好戏。”

李布心想,这就是底层之人的警觉。张三醒肯定提前已经抬高了翠娘的身份,可是多年忍气吞声下来,她哪敢随意就抬头挺胸。就像鬣狗看到狮群接纳自己,刚开始肯定不相信且充满了警觉。可是只要鬣狗的主人上去对着其中一头狮子给一棒子,狮子低着头不敢吭声,那鬣狗立马就敢耀武扬威。

请安的人群继续,随后来了一群莺莺燕燕。张府各房包括远近分支的各家适龄女子,能来的都来了。或许是刚刚张承喜砸茶盏那一出,给了她们一点小小的心灵震撼。如今她们一个个偷偷看向李布的眼神充满了热烈。

一个孤苦伶仃的野丫头,就因为得了贵人的赏识,如今一步登天到了她们只能仰望的地步。要她们不嫉妒怎么可能。况且这群富家千金们平日里最多的就是时间,那么多的时间不拿来互相攀比还能拿来干嘛。

尤其是那几个姿色出众的,更是觉得自己也不差,她行我也行。于是对着李布,又是眉眼流苏语带娇羞,又是挺胸侧身袅娜娉婷。

“官人要不挑几个?”张承喜语带调侃。

“还是免了吧,一个个看着光有心思没有脑子。难怪张三醒只能捏着鼻子选了你。”

“多谢官人夸奖,真的不要挑几个吗?官人只要动动手指头,她们定会比眠风居那些姑娘还殷勤。”

“这话我同意,她们如今看我的眼神,就如饥民见了肉包子。”

张承喜轻叹,“在场何人不是呢!”

李布位居正堂高位,俯视众人。心想,这满屋之人何人不是那乞儿。

西安城外的乞儿为了温饱终日绞尽脑汁,但凡见到米面饭饼等物,便会舍命去争。无他,为了填饱肚子活命耳。而如今堂下之人,吃穿富足衣食无忧,那便不是乞儿了吗?非也,但凡名与利钱或权,只要够大够多够高,那便也成了他们的米面饭饼。

张承喜侧头看向李布,“我也是!”

李布轻笑,“彼此彼此。”

。。。。。。

众人请安完毕,翠娘趾高气昂跑到女儿身边叙旧。张承喜此时正坐在李布身旁,翠娘这种举动其实很无礼。不过李布看在张承喜面子上也就忍了。

随后,李布耳边传来满是小人得志的声音。

“女儿啊,听为娘的没错吧。去了贵人府上,要啥有啥,谁还敢欺负咱们。那些破书我改天替你烧了,看了也无用。以后你就好好伺候贵人。。。”

张承喜随后拉着她娘换了个地方。

回去的马车上。

张承喜摘了满头珠翠,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李布怀里,看起来兴致不高。

李布玩弄着她的头发,“听过愚公移山的典故吧?”

张承喜“嗯”了一声。

“太行王屋再高,一铲子下去总能敲一点下来。可这人的秉性却是比那太行王屋还要高还要硬,你娘觉得你能有今日全靠了她的提点。”

张承喜一声苦笑,“我若是听了她的,如今多半已成了哪个老东西身下的一滩烂肉。”说罢,不由地往李布怀中又靠紧了些。

李布继续说道,“你娘如此,可强如李自成又何尝不是如此。不值得为此伤心,更不要去学李岩,指望能改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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