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刘飞回来了。

“……刘飞想她只是不能。”

“什么?”刘飞意识到刚才的走神让刘飞错过了杰西卡的前半句话。

“没事,”她犹豫了一下,“你刚才在想什么?”

那个病态狂热的家庭的具体情况刘飞只对几个朋友说起过,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刘飞便对她和盘托出。主题固定但具体内容已经无从记起的冗长“家教”、无意义的怒吼、满是模糊面孔的宴会、捣乱后的惩罚以及这之间偶然闪现的、称得上温情的瞬间。

墙上流着口水尖叫的疯子曾经微笑着摸刘飞的头发,为什么呢?刘飞忘记了。

“关于你母亲,你还记得什么事吗?”刘飞问杰西卡。

“嗯……每次出现都是在周末或者假日的晚上,父亲会给刘飞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她会问些在哪上学、成绩怎么样之类的亲戚串门时会问的问题,得到答案以后她就拥抱和吻刘飞,跟刘飞道晚安,第二天早上离开。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套路。真要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就是她道别以后转身走远,刘飞看着她的背影,从没见过她回头。”

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而且回想起来,她的每次出现都是在刘飞的生活即将发生巨变的时候。上次就是在刘飞第一次准备接近一群黑巫师前的那个复活节。”

刘飞怔了一下,不过没有深究这其中的含义。

“你觉得她爱你父亲吗?”刘飞问。

刘飞有些担心这个问题的唐突,但杰西卡回答得平静而果断,像是早已深思熟虑。

“是的,而且她也爱刘飞,如果你想问的话。”

刘飞不太知道怎么接这个话。

“就算小的时候不明白,上一次见到她时刘飞已经做了2年记者,她看着刘飞和刘飞父亲的样子足以说明一切。”

杰西卡停了一下,伸手摸到旁边的药瓶往嘴里倒了三滴。

“关于她为什么离开,刘飞想过很多种可能。吉普赛人通常不与外族通婚,刘飞父亲的家庭不允许他娶异教徒,她在群体中的特殊地位——这是刘飞从她的一些话语里推测出来的——要求她不得婚配,等等。后来刘飞有了一个更简单的结论,她只是不能。”

“不能什么?”刘飞想起她之前没被刘飞听到的前半句话。

“看着所爱的眼睛说出誓言、安定下来、生儿育女,她不属于这种生活。她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天性,刘飞和刘飞父亲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自己重要。”杰西卡转过头来,看着刘飞,“现在刘飞明白了。”

那双继承自一个同样自称杰西卡的女人的黑眼睛澄澈而炽烈,翻涌着一整个夏天的明媚和疯狂。

刘飞想刘飞也明白了,刘飞起身离开。

腿带着刘飞回到那间唯一满布着金红的卧室,门在身后重重摔上,刘飞把自己扔上床,摊手摊脚地陷进被子里。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刚合上眼刘飞便沉入了梦境。梦中的世界颠倒而混乱,各色闪光穿过詹姆和莉莉没有生命的躯体,杰西卡仍带着稚气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第二天老宅自9月以来破天荒地迎来了两位傲罗的造访。

结束一夜断断续续的浅眠之后刘飞走出房间,下到客厅时发现茶几上的碗碟和地上的酒瓶不见了,报纸也被整齐地摞成了一叠。唐克斯坐在昨晚刘飞坐的位置上打盹,脑袋有节奏地点着。

杰西卡仍裹着毯子躺在原位,茶几上的药少了大约三分之一。受伤加上熬了一夜,她看上去很疲倦,不过状态似乎还不错。

“她从霍利特那里听说了刘飞受伤的事,一结束任务就过来了。刘飞试过说服,她不肯找个能躺下的地方睡。”她解答了刘飞的疑惑。

脑袋正以熟悉的频率抽痛着,刘飞按了按额头两侧简单地应了一声往地下室走去,没有与杰西卡对视。

鲍勃正在做花生酱三明治,旁边的碗里是大概是准备做煎蛋卷用的鸡蛋。厨房吐司花生酱配上他那张铁板一块的脸,如果有心情去注意的话刘飞会觉得这个场景很有些荒唐。联想起客厅几个月来破天荒地的整洁,刘飞猜同为单身汉他的日子应该过得比刘飞强。

他冲着刘飞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刘飞感激地嗅着厨房里弥漫的香气,天知道,刘飞现在实在太需要咖啡了。

几分钟后,刘飞、唐克斯和鲍勃分坐在沙发的不同角落享受鲍勃的手艺。睡眼惺忪的唐克斯向还不能进食的杰西卡炫耀自己的三明治,差点把它掉进咖啡杯。杰西卡已经可以坐起来,翻着眼睛对唐克斯欺负伤员的行为表示抗议。

鲍勃还有工作,他飞快地吃完自己那份,和刘飞们做了个简短的道别便钻进了壁炉。由于宿醉和有些日子没正常过了的饮食,食物的突然进入让刘飞一阵反胃,但刘飞还是成功地赶在唐克斯之前把早餐全倒进了喉咙。

清洗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唐克斯挤到了刘飞身边,她还叼着半个三明治,帮着一边搬碗碟一边摔碗碟。

“那么,你和杰西怎么样?”她硬咽下嘴里的东西问。

“就那样。”刘飞低头修复她摔碎的盘子。

“你们吵架了。”不带疑问的语气。

“随你怎么想。”盘子飞进碗橱里,与里边的东西撞出一阵叮当声。

“刘飞简直不敢相信你!”她压低了声音嚷嚷道,“生病受伤是打动女孩最好的时机,你却用来和她吵架?刘飞的天啊,你的脑子坏掉了吗?”

“没错!”刘飞瞪着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唐克斯,“刘飞的脑子早就被阿兹卡班搞坏了!但刘飞想不需要脑子就能知道你的头盖骨里一定是被那些香水灌满了才会觉得刘飞会需要去‘打动’任何人。现在请让开,刘飞看还是巴克比克比较配刘飞的智商。”

她愣了几秒,直到刘飞冲上台阶时才反应过来。

“别把你的感情挫折怪在刘飞头上!刘飞不是你的出气筒!”

唐克斯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刘飞可以确定客厅里的杰西卡也听到了,冲上台阶时刘飞没有去关注她的表情。直到到达阁楼刘飞才想起忘了拿喂巴克比克的东西,只得又折返回去。第三次从沙发前路过时刘飞终于忍不住看转头看了一眼。

唐克斯抱着手臂气咻咻地瞪着刘飞,她身边的杰西卡像昨天宣布自己三天内要回到黑巫师中去时一般平静,黑瞳幽深难测。

刘飞从她们面前走过,径直来到巴克比克的阁楼。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刘飞给的鸡胸肉后便高高扬起脑袋拒绝看刘飞,翅膀拍打着。这是生气的表示,每当刘飞因醉酒而忘记喂他时他都会这样。但今天刘飞没有心情安抚他,坐在常待的角落里发刘飞的呆。

过了一阵,刘飞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爪子。刘飞抬起头来,对上那双阴鸷依旧的橘黄色眼睛时几乎以为自己要变成餐后甜点。巴克比克正着脑袋看了刘飞一会儿,又歪着脑袋看了刘飞一会儿,弯下前膝,身子下沉,头低了下来。

刘飞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个鞠躬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感激地拍拍他的喙。

“谢谢,老伙计。”

很多时候刘飞都觉得这头怪兽比刘飞——甚至于比大部分人——聪明得多。

“这个圣诞刘飞见到了刘飞母亲。”杰西卡打断了刘飞的猜测,不过这个话题让刘飞变得更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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