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副使,你明知道姜高帆目标在你,不在殿君,你的计划不仅是要保全殿君,你还想着保全其余人,你务求让整个使团无一伤亡,你甘愿自己冒险,于是你会告诉姜高帆,殿君及你最后登船,你给予了姜高帆‘两全其美’的机会,让他做出更加妥当的部署。

我拿不准则是,你到底逆流而上还是逆流而下,但我确定,当变故发生,你绝对不会横渡灞水直接登官渡逃生,因为一但姜高帆策变,他就是死了心要将你置之死地,如果你逃过这回追杀,出武关途中,仍然还会遭遇追杀,只有你彻底跟殿君一行分道扬镳了,方能保证姜高帆没有必要再安排别的变乱。”

司空月狐从火焰中撤出了薄刃,刃尖向下,递给瀛姝:“动手吧。”

火光笼罩下的那双眼睛,照旧凉薄无情。

司空月狐的确解答了瀛姝心中部分疑惑,但最关键的环节仍然无解,而当寒铁匕重新归于瀛姝掌控时,她才切实体会到了这把匕首为何以“寒铁”为名,那其实无比轻薄的手柄,从火焰近处的指掌,交给她时,她的指掌所触,仍然又冷又硬。

像极了一些从不会变得温暖柔软的现实。

刀柄在握,脊背所向,瀛姝看着自己的手腕,目光又移向刃尖的寒芒,锋利又深凉,她知道自己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取走人命,那样一来所有的疑惑其实都没必要再得解答了,但她的手腕,甚至没有颤抖一下。

“殿下自己宽衣吧,否则我看不清伤口,也无法替殿下清创。”

——

背靠着冷硬的崖壁,司空月狐却有一晚安睡,他其实睡眠一贯不差,但征政在外时,当然不比“一贯”,可昨晚这一觉睡得确实又香又沉,似乎做了一个美梦,可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当清醒后,才觉得左肩的创口痛得厉害,不过,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疼痛了。

洞口,阳光在幽幽的晃动着。

他没有发出讯号,飞鹰部驻守在蓝田县城的人手必知一切平安,今日势必已经知会了梁会,省得使团一行再为瀛姝的安危担心,耽搁行程,今日也肯定会有下属前来接应,他安排好了一切,但直到昨晚在水里赶上瀛姝的那个瞬间,他才终于放心。

他从来没有远离蓝田。

可有的事情,如今情境,没有必要告诉她,昨晚眼看着她一跃入水,眼看着她故意浮出水面,引得岸上追兵向西追击,他当时着实觉得……无论如何,他还是小看了她!

如此危急的时刻,并不能确笃的猜想,这两个前提下,她到底还是选中了那条完美逃生的路迳,她其实未必需要他援助,可是,他却不能放任她独自历险,他差点都追不上她逆游的速度,其实水里那些追兵,根本就不能成为她的威胁。

司空月狐想到被他在水底手刃的一个追兵,其实已经差不多被呛得半晕,看他靠近,把他当作救命稻草,软绵绵的胳膊攀过来,直接暴露了要害的情境,他后知后觉,还是很可笑的。

洞穴里不见瀛姝,他却并不担心。

活动了活动筋骨,检察一番衣着,自然不能够衣冠整齐,却好歹还能避免尴尬,司空月狐也走向了阳光,他一眼就看见了精神焕发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长发束成马尾,发梢垂于腰在际,她的身边站着飞光,飞光背上落着闻机,一人一马一鸟,入画了一般,就此让他驻足,无奈一笑。

当司空月狐站在瀛姝身边时,他也收敛了所有情绪,只说:“你不能经武关,只好和我去汉中了。”

“我没想到我竟能亲历汉中一战,还怪兴奋的。”

闻机突然兴奋起来,一边绕圈飞,一边欢声叫,也不知这只鸟在兴奋什么,四殿下和瀛姝都觉莫名其妙。

“我没有证据指证姜高帆,而且殿下早说了要把他收归旗下。”

司空月狐忽听这句话,视线垂落下来。

“殿下不必为难。”瀛姝抬手,摸着飞光的马脖子:“昨晚,我得感谢殿下援救,殿下要用姜高帆,我愿意成全,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瀛姝转过身,干干净净的脸庞,只有阳光境色,她看着司空月狐并不干净的衣肩,残留的血迹:“我们联手,废储位。”

不知栖息哪处树丛的飞鸟,突然受惊,奔逃于东西南北四面八方。

“成交。”

瀛姝却收获了司空月狐的允诺。

瀛姝并非不想把姜高帆斩草除根,而是不能,姜高帆乃重生人一事,皇帝陛下已经知情,她现在甚至要担心揭曝此人对她杀而后快的真相,会否反而将自己置于更加莫测的险境!她对姜高帆没有任何印象,不知因何事结下的深仇大恨,但姜高帆应当知道,她曾一度执政,而她的执政,是矫诏是谋权,那个时候的王瀛姝,对司空北辰怀有满腔的恨意,她并不是个合格的执政者,她自己知道,为了报私仇,她其实做过一些有违仁道的事。

那个时候,连南次都已经过世了。

她再不惧连累谁,比如她并没有罪凿把张九同、贺海岳等明正典刑,也是她逼得江东贺必须谋反,结果自遗其咎,她一手挑生的叛乱,也成为了她的坟茔,两眼一闭,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但她死前是愧疚的,因为她终于意识到受她牵连的人太多,她不知是否已将这个国家导向了灭亡。

逐渐让她胆颤心惊的是,她甚至觉得自己毁了父亲的心血!

她也许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但她成为太后之时,已经离初心太远,她其实不能忘记批折时自己发抖的手腕,朱砂如血,刺目锥心,她顾此失彼,也越来越迷芒,而最终的一场叛乱,是她坚持主导,建康宫内尸骨如山,最终她也成为了其中一副尸骨,重生时,她还执着于仇恨,执着权位,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入宫,重新站上这方战场,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后悔。

不过已经意识到了,正义并不属于前世的王瀛姝。

她重新站在了征途上,总不能再依照老路走上一遍,可是未来的,正确的途迳,她不知道,十分模糊,她只确定司空北辰既然也是重生人,他的所作所为,比她不及远矣。

所以我就算再迷惘,也得改变命轨,司空北辰不配作为九五之尊,哪怕你只有短暂的帝王命,我也必定不会纵容,我恨你,随之才是鄙视,我固然自私,但我现在没办法规划好我自己,司空北辰,你等我回建康。

我们的战斗,就会立即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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