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的调查很不顺利。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没啥收获。
因为怕被人瞧见,她这几天都待在寒生家的二楼上,连院子里都不敢去。这哪能查到什么东西。所以她只能向寒生母亲打听一下村子的情况。然而一问才知道,寒生家居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寒生家原本是邻县的。说是“邻”,但实际上跟这里还隔了好几座山呢。
零几年的时候,那边爆发了一场很大的山洪。寒生家的村子遭灾比较严重,农田,房屋和道路都被损毁,还死了人。灾害过后,整个村子的建制都取消了,村民们被分散安置。他们和另外几户人家一起,迁到了南家村。
所以寒生妈对村里更早以前的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倒也不能说一无所知,她提到了一点,村里以前好像出过什么事故,死了不少人。
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听老人闲聊时,提过那么一嘴。
另外,寒生妈还说,他们刚迁过来时,村里的人少得可怜。
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少数带孩子的女人。至于年轻人,尤其是壮年的男人,一个都看不见。听说是都去外面打工了。
那会儿,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许多田都荒着,长了草,还有野物不时出没。她曾经大白天在村道上,跟一头野猪撞了个照面。
她回忆着说。
云初觉得,这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单纯靠种地赚不到多少钱,年轻人纷纷离开村子外出打工。尤其是前些年,这种空心化,在偏远一点的地方几乎都是常态。
不过这两年好一些了。
一方面是县里有了项目贷款,鼓励大家养殖肉牛。另外一方面,早年出去打工的一些人上了年纪,在外面干不动了,就回村养老。人多了,村里总算有了点儿烟火气。
唉,不好意思,我又扯远了。寒生妈笑着抱歉,总之她知道的就这么多。
其实,像我们这样外来的,在村里没有什么能说上话的人,他们也不愿意跟我们多说什么。
“外来的”。
这看似无意的一句,倒引起了云初的思索。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话,上一回是从李慧莲口中听到的。云初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怕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乡土社会有着天然的排外意识。
在这里,人们靠着血脉,亲缘,宗族,构成了一个熟人社会。对于“外人”,他们怀着一种天然的不信任。连寒生家这样住了二十年的家庭,仍然算是“外来的”。那她就更不用想查到点什么了。
那么李慧莲呢?
按照南乔的年纪推算,她嫁到这里应该快三十年了,知道的事情肯定比寒生妈要多。
再说,虽然她嘴上说自己是外人,可她嫁给了南奎,自然应该算是“本家人”。村里人都沾亲带故的,不会拿她当外人。她只要有心,想查点什么,应该不是难事。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看来还得再问她一次。
刚这么想着,南枝来叫了。
云初赶到南家的时候。李慧莲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趁着刚下完雨,她天不亮就去了地里。把收完了玉米的土地翻整了一下,让泥土被太阳晒一晒。在种小麦之前,这样的翻整至少需要两遍。可她一个人,忙活到上午才干了不到三分之一。
她没让姐妹俩帮自己干活。
虽然南枝什么都没说,但她也隐约察觉出,女儿好像在筹划着什么。具体是什么事,她不用猜也知道。
太阳升高之后,她没有马上回家去。而是把工具寄放在村头小卖部。自己去了一趟镇上。先从储蓄所里取了一些钱,这是她背着南奎攒了将近两年的私房钱。然后又在镇上买了一些方便携带的本地特产。
她有预感,女儿的计划应该就在这一两天。所以她得提前准备好,等女儿走的时候才好把这些带上。
她预感对了。
回到家,只有南丫一个人,她立刻就明白了。
一句话都没问,就开始帮姐妹俩收拾行李。并拿出钱和吃的,收拾进了女儿的行李里。
云初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娘俩在争执。
李慧莲让南丫跟着姐姐一起走,南丫不听,非要晚两天,帮她翻完了地之后再走。
你妈说的没错,你得跟我们一起走。
云初跟在南枝身后进门,一面说一面摘下了口罩,帽子和黑框眼镜。看着两位姐姐并肩站在一起,南丫有点恍神儿,不太适应。
你姐前脚一跑,你就得遭殃。等到你爹和大哥知道被骗了,你上学的事儿就黄了,还得被他们当成出气筒。
云初这么一说,南丫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犟了,乖乖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时间紧迫,云初让南枝帮着妹妹快点收拾。寒生从镇上借了一辆车来送她们,说一会儿就到村口。
支开了姐妹俩,云初把目光投向李慧莲:我有话要问你。
到现在,云初仍不愿意喊这个女人一声“姨妈”。
李慧莲轻轻抹了抹眼睛,刚刚姐妹两个站在那儿,简直一模一样,就像自己和慧芝当年。她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
然而接下来云初的话却又让她心中一颤。
云初让她再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讲一遍,特别强调,要讲清楚细节。
李慧莲愣了一下,接着便说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什么细节之类,她实在是记不清楚了。还劝云初不要太过执着了。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那就该放下,好好地过今后的日子。别再想这些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云初捕捉到了。
这下她更加肯定,李慧莲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想说。
因为事情跟南奎有关?她摄于威胁?还是另有别的什么隐情?云初心里猜测着,可是李慧莲铁了心不开口,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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