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来打扰他们两个。
若是放在平日王安若来公司化妆拍摄广告短片什么的，或许化妆师会带着柳姨壮胆、敲敲门敦促方小姐不要耽搁了拍摄。
可今天王安若大张旗鼓地带着自己的男友一起来，同时不见他们俩，不管是化妆师还是同一公司的这些艺人们，也只会相视一笑，什么都懂了，又怎么会如此不开眼？
“你说我们一直待到傍晚，会不会有人着急过来敲门？”
秦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王安若的脸颊。
他坐在沙发上，王安若枕在他的怀里，只需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那宛如琼脂的脸。
膝枕按理说该是男人躺在女人腿上才是，可王安若就喜欢反过来……她喜欢闻秦风身上的味道，也喜欢仰面朝上看他的下巴。这是不常见的角度，似乎是想将他每一种样子都印在脑海里。
可现在，她却翻了个白眼，坐了起来。
“诚心让柳姨为难。”她啐了秦风一句，像是对他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抱怨。
紧接着她的目光移向房间角落里的垃圾桶，脸色陡然俏红。
在他们来之前，垃圾桶是很干净的，里面什么都没用。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自然也不会弄出太多的垃圾，所以里面仍是很干净……只有一丁点原本不属于这间屋子的东西。
可就是这一点东西，让王安若脸红的像颗苹果。
她走过去，将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拎起来打了个死结，然后回头瞪了秦风一眼，“这个待会你去扔了，扔到园区的那些大垃圾桶里去，不准扔外面那个垃圾桶。”
在门外就有一个小垃圾桶，紧挨着饮水机。那是方便员工倒茶或是冲泡面处理垃圾设置的，以防弄得饮水机到处都是。
他笑着摊了摊手：“没人会去翻垃圾桶的。”
“那也不行！”
王安若的声音不容置疑，秦风知道她是害怕有人看见垃圾桶里的东西而感到羞耻……好吧，这种时候要照顾女友的感受。
谁让在女友公司里偷情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呢？
于是他拎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出了门，去园区里扔掉。
在不同的城市出租车的颜色或许不同，地铁站的构造不同，公交车的样子不同，但那些巨大的、绿色的环卫垃圾桶总是一个样子的。
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秦风抬头望向旁边的树木。
秋冬时节，树上的枝条已经很是稀疏了，地上的落叶得到了傍晚才会有人打扫，就扔在旁边这些垃圾桶里。所以若是有落叶直接飘进去，倒显得草木也有了点人情味，体贴环卫工人。
“真冷啊。”秦风紧了紧自己衬衫的领口。
他没参加过电影节的红毯，但想来每年都是这个时节举办，男男女女又不能裹着大棉袄走红毯，那肯定是有保暖措施的。
空气里的萧条气息让人不免觉得凄凉，可天凉了才方显的阳光的可贵。
于是秦风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向太阳：“今天阳光真好。”
冬天轻松地让万物的轮廓分明，分明地像一个圆润的句号，给这一年画上结束。于是人们便更加期盼明年，期盼着来年会比今年更好。
至少秦风心里是觉得明年会更好的——那个自己想象当中的婚礼，连同着明天更新的动漫，后天喜欢的up主的视频，下个月上映的电影，构成了这生活中点滴的盼头。
人如果不给自己找些寄托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如酒，如烟，如钱财，如友谊，如爱情，如精神的满足，如崇高的理想。
回了华天娱乐的写字楼，从电梯里出来拐进走廊，秦风走到专属于王安若的化妆室门口，伸手去碰把手却顿住了。
屋里传来了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他凑近了一听，便能听出一个是安若的，另一个是柳姨的。
“是我的错觉吗，屋子里怎么一股怪味。”
秦风都能脑补出柳姨那满脸狐疑的表情了。
“可能是化妆品的味道吧，我有段时间不来，屋子里也不透气。”王安若的声音略有心虚。
他便偷偷笑了，觉得大名鼎鼎的准天后方念薇，有时候可爱地不像话。
像是少女的父亲问她谁送的千纸鹤，少女满怀羞赧又佯装镇定说是自己叠的。
好在柳姨没有深究什么，她的重点还是今晚的电影节。
“念薇，你都准备好了吗？这可是伱第一次出席这么顶流的红毯。”柳姨忧心忡忡：“我不是对你不放心，相反正是因为太放心了所以才紧张的。”
王安若便宽慰她说：“姨，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我妈都没你现在紧张呢……你放心好了，秦风他会陪我一块去的。”
“有秦无相陪你，我倒是真的踏实不少。”柳姨长舒一口气。
秦风心想自己在柳姨那居然还挺靠谱，明明秦无相以前的事迹比一般的纨绔子弟可花心多了，大众印象跟靠谱完全不沾边。
房门隔音效果中规中矩，秦风又凑近了些，听见屋里柳姨继续说道：“今年比去年好多了，念薇你是不知道，我邮件天天都是爆满的。”
“嘻嘻，真是辛苦姨了！别人起码还知道抽空跟经纪人一块看看通告，就我不懂事，把事全甩给姨去做。”
“行了行了，不用跟我撒娇，我又不是来抱怨的。我是想问红毯结束以后你的档期安排，有一则广告拍摄周末想约你见面，没空的话我尽早回绝。”
王安若想了想，很俏皮地说道：“周末要跟秦风去约会。”
“还约会啊？”柳姨揶揄笑道：“不都住一起了，天天腻着不算约会呀？”
王安若便大大方方说道：“只要出了家门就算约会。”
“那你们都去哪玩，一块做什么？”
“就随便溜达。约会内容嘛……跟他撒娇的同时想办法让他跟我撒娇。”
没有人比秦风更懂王安若了，即便是隔着一道门，但他仍能从语气当中听出王安若脸上的幸福。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也不知不觉微微上扬。
再继续偷听下去可不好了，有人路过会当自己是变态的。
于是秦风敲了敲门，推门进去，迎着王安若跟柳姨的目光笑道：“果然跟柳姨在一起的时候更敢聊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会说这种话……我是不是打扰房中闺事了？”
“秦先生。”
柳姨微笑着起身跟秦风打招呼，秦风赶忙摆手：“柳姨您坐。”
“我正好还有事情要忙。”柳姨说道。
秦风坐回沙发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柳姨您去忙。”
“秦先生，今晚您是跟着我们一起去还是……”柳姨问道。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紧接着说道：“待会我得先去一趟东方影都，见一见以前认识的一位导演。”
秦风口中的导演自然是郭凡了，当年合作过《流浪地球的拍摄，如今人家来了自己的地界不去打声招呼总归是不好。
他跟郭凡与半年前的陈导差不多关系，都是私下里电话通讯很多，真正见面还是没见过的……不过如今看来，秦风与郭凡的关系是肯定不如他和陈导了。毕竟陈导这段时间，帮了秦风不少，以后他跟陈余也会逐渐往朋友方向发展，说不定也会是一段世交情谊的开始。
柳姨点了点头，示意明了，“我明白了，那我先去忙了，念薇跟着我们一块去您放心就好。”
秦风心想自己可太放心了，有柳姨这样精明能干的贤内助帮衬安若，简直是钱买不来的福分。放眼整个内娱圈子，能比得上柳姨的能力的，也只有几个精英经纪人团队了，单论个人而言，柳姨绝对是顶尖水平。
走了两步，柳姨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问道：“秦先生刚才去忙什么了？在公司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就行，这也是朱总的意思。若是被朱总看见，该埋怨我了。”
秦风如今在朱成眼里那就是一尊财神，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拴在秦风裤腰带上给他服务，海底捞那种客人自己添水要罚钱的服务都不够贴心。
“真不用麻烦，柳姨您跟安若亲如亲人，我也早把您当长辈了……至于刚才去干什么了……”
秦风瞥了眼王安若，狡黠一笑：“去照顾某人的脸面了。”
脚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微疼，秦风低头一看，王安若左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去了高跟鞋，拿那只穿着肉丝的小脚踩在自己的皮鞋上。
前脚掌着力，脚跟抬起来，五个小脚趾仿佛都在用力，甚至还左右碾了碾。
但其实赤着脚又隔着皮鞋，怎么踩都是不吃痛的。
“多嘴多舌！”王安若眼睛一眯，轻声警告着秦风，脸颊已经开始渐变红了。
柳姨嗤嗤一笑，轻掩着嘴就当没看见，关上门任由这对小情侣打情骂俏去了。
“你总喜欢踩我脚。”等柳姨走了以后，秦风把脚伸出去，看了看鞋面上若隐若现的脚印，似乎是在抱怨。
王安若见状娇哼一声：“我可没看出来你不喜欢。”
被看穿了心思，秦风也就不装了。
被女朋友踩一下不痛不痒的，其实没什么，而且倒不如说秦风还有一点享受呢。
——
傍晚四点半，天已经有开始黑的迹象了。
秦风驾车来到东方影都的门口，隔着老远便看见了拉起来的横幅和警戒线。
具体的开幕时间是五点半，但提前一小时他已经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即便是他这个对娱乐圈没什么感触的人，也会熟悉的面孔。
平时电视剧略有耳闻吧？电影总是要跟王安若一块去看的吧？
就算是这些都不感兴趣，短视频总是能刷到的，至少某部反诈电影秦风没有到现场去看，光是刷短视频跟风的剪辑再加上评论，也差不多把电影云一遍了。
所以某些以往总是隔着屏幕的脸，如今确确实实出现在了眼前。
“请问先生……”
秦风刚把车停下，便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入场函，但话没说一半，抬头见了秦风的脸便是一愣。
“原来是秦无相先生。”
工作人员更是毕恭毕敬了，能在金鸡百花电影节当工作人员的，除开那些临时工，都是跟着剧组天南海北跑过。
说不准以往的电影节也当过场务呢。
所以对于明星的脸，这群人的脑子就跟筛选系统似的，超过两秒没认出来是谁就是失职。
既然是秦无相，那就不用看什么邀请函之类的东西了，这种名气的公众人物能出席电影节会让他觉得与有荣焉……估计也就那些有国际影响力的内娱明星能跟秦无相的名气抗衡了。
过一会发个朋友圈，照片就是秦无相帅气的背影，然后配文“猜猜我遇到了谁”，能被亲朋好友唠到年底。
说不定前女友来视奸朋友圈还能让她酸掉牙，毕竟前女友好像是秦无相的铁粉来着。
“请问秦先生是自己来的？”工作人员善意询问。
一个电影节想要运转顺利，需要各种复杂的事物分解开来，比如将接待明星合拢成接待经纪公司会好很多。
“我自己，过来找郭凡导演。”
“原来是这样，请跟我来，郭导演在四号厅参观，不少导演都在那边。”工作人员领着秦风往里走。
东方影都秦风以前来过，但也不知道是物是人非还是真的太久没来，他总觉得哪哪都是新奇的，尤其是那些扛着摄像机来去匆匆的记者以及身穿长裙西装的明星。
“跟电视机前的各位朋友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殷桃。”
一进大厅，秦风便看到了门口巨大的金鸡百花电影节的签名墙，现在上面还一个名字都没有，但用不了多久便会写满名字了。
一位身穿灰色披肩、黑色长裙的女人正在接受采访，侃侃而谈很有气质。
工作人员循着秦风的视线望去，见他挑了挑眉，误以为这个花花公子感兴趣，便连忙说道：“那位是殷桃小姐，去年金鹰奖凭借《人世间斩获最佳女主角奖，今年又凭借着《万里归途提名，很有实力的。”
秦风想了片刻，笑道：“今年最佳女主角奖花落谁家不清楚，不过明年要让殷小姐失望了。”
不关旁人眼光，至少在秦风心里是笃定了明年最佳女主角一定是王安若。
因为他相信王安若的演技，也相信自己笔下的林云。自信从来都是秦风如同西装一样如影随形的魅力之一。
至于刚才他听到殷桃采访时候的挑眉，则是因为某个一闪而过的数字出现在殷桃的头顶。
如今他面对美女的自报家门已经能够一笑而过，甚至连那串数字到底是多少都根本不关心了。
一座超现代化的大楼分了数个展厅，作为投资超过五百亿的超大型产业园，总得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会展大楼不是？
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未免太过俗气，可这确确实实能体现出大楼的身价。聘用世界顶流设计师设计的内饰和布局让每一片玻璃的角度都是完美的，配合来往的俊男靓女，如若不是这些人身上穿的过于现代，换成绫罗丝绸，那便是仙宫设宴了。
跟着工作人员往四号展厅走，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明星就算是王安若不在身边帮忙介绍，秦风也能叫得上名字了。
雷家音匆匆而过，视线低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国强老师在殷桃下台以后，带着和蔼的笑容跟刘劲一起走到摄像机尽头前；李雪健一身中山装很是笔挺，只是花白的胡须让人显得有些苍老。
至于明面而来的张译，身上穿着印有新剧名字的衣服很是显眼，吸引了不少记者和同行明星的目光。
只是这些目光在发现有一位不论是气场还是风度都碾压众人的男人低调路过时，纷纷被吸到了秦风脸上。
“那是秦无相？”
“就是写《流浪地球和《水滴的那个？”
“哇，本人比视频上要帅的……借过借过！”
立马有捧着摄影机的记者跟闻着味的狼似的一路小跑跟过来，也不敢上前怼着脸拍摄，便跑到左右两侧的前方去拍侧脸。
秦风感受着周围闪烁的灯光与人们的交头接耳，低眉笑了笑，但眉眼之间略有心疼的味道。
当明星其实也蛮辛苦的。
但这一心情只出现了一瞬，他便重新做好表情管理，随着工作人员远去了。
等他走远了，不少来拍摄采访的新闻媒体心里一横，竟是追着秦风的背影去了。
开幕之前的采访环节围了一圈，甚至还有首都电视台的记者专门拍摄，就算他们拍出来了，那也无法脱颖而出。
一则新闻只有第一个被按下的快门才有价值。
于是索性他们便准备从万年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一次的秦无相身上挖掘些有价值的流量。
在这些媒体人眼里，秦风就是一座行走的火山，随便一铲子下去，就是滚烫到能烧死他们自己的岩浆喷涌而出……虽说如此，可时下的媒体那还有个怕死的？
不只是记者们，就连那些在经纪人陪同下时刻注意肢体管理和表情管理、想要出风头又不能太明显的明星们，都纷纷侧目。
雷家音微微蹙眉，跟经纪人低声交流：“电影节秦无相来做什么？”
那边殷桃在心里默默思量着：“难道说秦无相终于要进军娱乐圈了吗？”
有眼光毒辣的经纪人眉宇间满是凝重，“秦无相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绝不输一线明星，如今娱乐圈里最不值钱的又是演技，若真是要在内娱分一杯羹，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难道说要变天了？”
确实如此，以秦风的样貌，如果真的要往娱乐圈发展，就冲他的名气与粉丝基础和影响力，已经能摘掉演技这种东西了。
任何领域都有那种处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他们粉丝群体众多，黑粉甚至更多，彼此之间冲突带来的流量成了能养活这个领域不可动摇的一根基柱。
当事人秦风并不知道背后的议论声，即便他知道也只会付之一笑。
让他去拍戏？
动动手指在键盘上敲两下赚的钱，为什么要花几个月时间跟组拍戏呢？
他以前为了点数已经伪装的够久了，不论是笑脸还是举手投足的魅力，为什么要再用这些东西去讨陌生人欢喜呢？
明明他有更擅长的东西……比如用文字、用一撇一捺去撩拨读者的心。
他又不是王安若那般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是从小的梦想。
所以从今往后他只想在王安若面前做点什么，来博她一笑。
来到四号展厅，一进门便见偌大的展厅里琳琅满目全是椅子，阶梯状的椅子如同电影院，不同的是站在其中的都是些记者和工作人员而非观众，摄像机与电线交织，躲藏在光鲜亮丽的镜头之后，只为了服务镜头前的景象。
正中的舞台上人还不少，男男女女都身穿华服，那些相貌帅气的男明星显然不是秦风要找的目标……他不认识郭凡导演，只通过电话，所以没见过面。
“郭导正在跟任素汐小姐聊天，我就不打扰了。”工作人员恭恭敬敬说道，然后他礼貌性询问：“秦先生，能跟您合个照吗？”
秦风一愣，他还从没有被人请合照过，愣神片刻露出微笑：“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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