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观因为“柿子挑软的捏”的道理,之前巡查和抓人,是先去了陕西的其他州府,这段时日才来到西安府这一陕西要害之处。
而三原县,则是西安府治下县城之一,也是义正言辞阻拦薛国观进仓库查看的地方之一。
薛国观拿皇帝之前发布的命令想要挤进去,遭到了三原县县令的强烈拒绝,薛国观当时便断定其中有鬼。
他有之前类似的经验,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大晚上直接带人翻墙进去,破开仓库的门,来个“证据确凿”,再继续拿人杀人。
结果,
他让人来了这么一招!
“不好,有人要害我!”薛国观当即跳起来,大叫一声。
经历过阉党和东林党的斗争,薛国观如何不知,一旦这消息传出去,他身上会被泼上何等的脏水——
你薛国观说仓库被人盗卖一空,当地官员有罪,所以抓人杀人,极为痛快!
但现在有人为此自杀了,他仓库大门打开,里面堆满了粮食,可见此人平时尽忠职守,没有干过那样的脏事!
所以,这人、这清正又忠于职守的大明忠臣,是被薛国观逼死的!
那之前薛国观抓的杀的人中,是不是也有这般无辜人物?
薛国观以钦差的身份,这么肆意的在陕西官场上横冲直撞,究竟是在为天子尽忠,还是趁机排除异己?
阉党害我大明之心不死啊!
所以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他们必须要为民请命,让陛下把薛国观处理了,以正视听!
孙传庭也脸色巨变,站了起来。
“该怎么办?”他问道。
这段日子合作下来,虽然的确觉得薛国观做事急切,而且为了迅速摸到证据,会使用各种下流手段,就如翻墙偷盗人家书房、派美人去给对方灌酒套话、主动布局钓鱼、挑唆失宠正妻举报丈夫,允诺给尊夫人在找个年轻帅气的等等……
可君子论迹不论心,
薛国观把人套路了后,得来的财富的确用在了赈灾之上。
所以孙传庭还是信任薛国观的。
何况三原县县令当初之排斥,他也看在眼里。
若非心中有鬼,为何那般惊慌?
“该死。”
“该死!”
薛国观拍着桌子连连叫骂,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为了拉我下去,连命都不要了!”
“这种手段,要不是老子跟东林斗了这么久,还反应不过来!”
他立即对孙传庭道,“孙大人,你赶紧派人去看守从陕西去京城的要道,那三原县令自己死了,他儿子八成要上京告御状,说你我横行霸道,逼死了国家忠臣!”
等到薛国观赶到三原县仓库所在之处时,看了一眼那满当当的库房,又冷着脸下令。
“赶紧把仓库封锁,任何人都不准出入,那里面的粮食一粒都不准拿出去!”
薛国观对孙传庭解释道,“要仓库里真有粮食,那就不会阻止我们进去,毕竟之前咱们抓人杀人有例子,那老县令无论如何是要懂事点的。”
“而且现在到处都在赈济,陛下也早有圣旨,令地方开仓放粮,仓库里的粮不应该有这么多……我怀疑这粮食是外来的!”
孙传庭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个外来法?”
薛国观呵呵一笑,“就是在上官来检查的时候,找当地的商户乡绅借粮食到仓库里装个样子,等上官一走,那些粮食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三方都能落个好处!”
上官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地方官得到了上官的肯定,前程在望,
乡绅商户们则是讨好了父母官,日后自有方便之门大开。
薛国观在地方任职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
所以他要把仓库封了,严加看管起来,让那些掏腰包配合三原县装点门面的家伙吃个大亏!
要他们还想拿回此时极为珍贵的粮食,就得把事情真相给薛国观供出来!
“我们不要慌,要稳住!”
薛国观背着手来回走动,额头上冒出汗珠,完全不像他话中那般淡定。
“只要陛下信我,这件事完全不是问题!”
“而陛下要怎么信我?”
“赈济!”
“继续赈济!”
“只要百姓没乱,那些乡绅官员绝对闹不起来!”
薛国观咬牙切齿,自言自语了一阵,最后又是一挥手,“用本官名义,去把三原县的富户乡绅都叫来!”
“另外派一波人去把他们的宅子都围了,任何人不准放出来!”
“另外,给本官准备几个隔间,把那些富户乡绅都隔开,隔远一点,不准通话……本官要亲自审问!”
“他妈的!老子不把这群捣乱的乡绅抄个底朝天,老子就不信薛!”
薛国观跺脚,眼中透出一丝凶光。
虽然在他抄了自家铺子,而且不顾家族族老反对,将薛氏囤积起来的粮食财富掏出来一半用于赈灾后,就有人提议把他除名出族谱了……
但薛国观有恃无恐,
他知道薛氏要想长久,必须倚仗自己。
现在,薛国观还要发动扎根在西安府的薛氏,给自己打听一下,那些士绅是想如何陷害自己的。
……
“皇爷,又有弹劾薛大人的奏疏。”
乾清宫,朱由检才从勇卫营回来,换上一身宽松常服后,便听王承恩奏报。
“照例,留中不发。”
薛国观的确是个敢说敢做的,虽然朱由检没有亲自跟着过去,只是安排了两三个锦衣卫充做侍从跟随薛国观,但平时密信传递也是间隔一阵才得以观看。
可看内档司这边几乎是源源不绝的收到弹劾薛国观的奏疏,便能知道他在陕西做了什么。
无非是弹劾薛国观“枉为人臣”“肆意弄权”“残害百姓”等等。
每天都要有陕西的弹章递交内档司,那数量多的,哪怕天子早就说了,将弹章只在内阁过一手,随后移交内档司,以免再起党争,动荡时局,也免不得引起内阁阁臣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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