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李兴承这面镜子。”
“哦?与为师细说。”
“李兴承实则不姓李。”
杨涟奇道,“她竟然将这个都告诉你了,那你是知道她的家世了?”
“家世她没说。”
“那她还有些分寸,为师告诫你,你不许去问。”
“徒儿谨记。老师可曾听过一个典故。江湖之人不管如何凶煞狠毒,但凡是久在江湖跑混出名堂的,遇事必然是要先礼后兵。因而江湖中人往往不怕遇到这些名宿,因为这些名宿的做派是能预料到的。他们若是求财,那便给他们钱财就是。”
“江湖中人最怕的是遇上愣头青,完全不讲的规矩的愣头青。遇上这种人,你不知道他上一刻还笑着,下一刻会不会朝自己背后捅刀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而程怀仁就是这样的人。他明明看到李兴承在我边上,他和李兴承都是山东来的,且我听李兴承说过他们父辈认识,那程怀仁应该对李兴承家世有所了解才对。可他为了报复我,依然可以不顾李兴承安危。”
“这种人是逼着别人对他下手。我要不是顾念到他是山东布政使的儿子,我早就将其除之而后快。”
杨涟思索了片刻,“那你拉李兴承下水借势,是否早有预谋的?”
“算不上早有预谋。原因有二。其一,程怀仁确实对李兴承口出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堪入耳肮脏至极。其二,我和程怀仁的仇怨本就是因李兴承而起。因李兴承起,借李兴承而终,算不得有什么预谋。”
“那你为何不借为师的名头,岂非更加堂堂正正。”
“此间原因还是有二。其一,我不想世人知道我与老师的关系。杨文儒学生这份名头太重,我要靠自己去挣名望,而不是靠打着老师的旗号。一旦被世人知晓,到时我必然为声名所累,难免拔苗助长。”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齐瑞没说。他不想和杨涟捆绑,和大明第一喷子捆绑,实在是太危险了。
“其二,如果我不是老师的学生,如果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国子监监生。那我面对程怀仁,我该怎么办。除了向他低头认错以外,好像也别无它法。”
“可是我为何要低头认错,我本来就没错。我不过就是在李兴承耳边低语了一句,彼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女儿身,更何况李兴承自己都不在意。可程怀仁这个疯子,就认为我冒犯了他。他这种人心胸狭窄,哪有半分是非曲直。”
“因而徒儿想的是,如果我并非老师的学生,又不想委曲求全,那该怎么办。那便只有自救。这也是学生对自己的考验,因为日后遇上的每一件事,不可能都有人在背后帮衬,总得需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杨涟长叹一声,“难为你竟然想了这么多。若按为师前些年的脾气,定然是要拿着大明律与你争论到天明。程怀仁向你行凶,你自该告发于有司。可这些年为师看的越来越多,多的是人在告发前就死于非命。”
“因而你这么做,为师不认同,但也不阻止。有时啊,活得越久反而越不明白。可对镜自照,大半截身子已入土,是没机会再重走前路喽。”
“老师不必感怀,古来君子善始者众善终者寡,能像老师这样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者,寡之又寡。”
杨涟只是摇头叹息,“不必安慰为师。时候不早了,难得回来次,你母亲一定在家久等了,回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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