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阵浑厚苍凉的号角声随风冲上云霄,不知多少股鞑子兵马在号角声的指挥下徐徐交汇、融为一体,黑压压的人潮覆盖绿茵草原,仿佛盛夏时节雨云过境投下的大片大片阴影,剽悍而厚重的气势仿佛惊涛骇浪般令人窒息、望而生畏……

适时,距离鞑子大军十几里地外的一个小山包上,闾山大响马雷横、刘猛兄弟二人跨骑在两匹健马之上,远远的眺望着那一片接天连地的黑云,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底连天!

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兵马,何止二十万?

许久,刘猛才张口用力的呼出一口浊气,眉眼桀骜暴戾的轻笑道:“终于开始了!”

雷横徐徐呼出一口浊气,面带忧色的无声叹息了一声:“是啊,终于开始了……”

自打去岁腊月那场罕见的雪灾刚开始那会儿,他们兄弟二人就开始担忧草原上的情况,隔三差五便冒雪摸进草原深处打探鞑靼、瓦剌等部的动向……

他们兄弟二人久居关外,对鞑子知之甚深。

他们很清楚,这几年鞑靼和瓦剌为了争夺漠北草原的霸主之位、再度一统草原,内部倾轧剧烈,漠北草原大大小小好几百个部落,大半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卷入了这场两强争霸之中。

整个漠北草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入不敷出、勉力维持的吃老本状态。

去岁那场罕见的雪灾,无异于是崩断了漠北草原那根本就十分脆弱的吊命绳!

在牲畜死伤严重,剩下的牲畜根本就无力养活草原当下这么多人口的严峻局势面前,摆在那几个大部落头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两条路。

第一条,是大家继续往死里掐,掐死一半,另一半兴许就能活。

第二条,是大家冰释前嫌,抱团南下干一票大的,赢了应有尽有,输了……剩下的人也能活。

只有这两条路。

其余所有的路,无论是更北边,还是西边、东边,都是死路。

因为那些地方,要么更冷、要么更穷,去了也捞不到几碗干的。

再者说,南边长城上虎视眈眈的那几十万魏军,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抽调大量青壮,去攻打别的地方而无动于衷。

这是明牌。

草原的头人们心知肚明。

长城内的魏军守将们也心知肚明。

连雷横和刘猛这样的响马头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今日兄弟二人望见天际那一片交汇的鞑子兵马时,便已然知晓……那些个鞑子头人,选择了第二条路!

此时此刻,兄弟二人心中大感沉重之余,却又都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也好!’

弯刀悬在头顶上时,他们日夜都在担心这把弯刀不知何时落下来。

而今这把弯刀终于落下来了,他们反倒踏实了,不折腾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怂个卵蛋!

“走了!”

雷横深吸一口气,拨转马头返程:“回去后,你领着山上的自家弟兄们入关安顿,将鞑子的动向告知老二,叫他早做准备。”

刘猛迟疑了几息,低声道:“俺们那么多人,进得去么?”

雷横点头:“应当不难,老二的面子若是不好使,还有二爷的面子……不过你过去后,可得好好跟人说话,别叫老二难做。”

“俺懂!”

刘猛点点头,末了又问道:“那你呢?”

雷横闷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俺得抓紧时间,把剩的那三万多东瀛仆从军,带进草原统统弄死,决不能让他们去给鞑子当狗!”

“是这个理儿!”

刘猛赶紧回道:“不过那可是三万多仆从军,不是三万只羊啊!你一个人支使得开?要不你还先别乱动弹,等俺入关去把老二喊过来,他当这么多年统兵大将,带兵肯定比俺俩熟练。”

雷横闻言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刘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咋了,俺脸上有花儿?”

雷横笑道:“你脸上倒是没花,就是有字儿。”

刘猛:“啥字儿?”

雷横:“‘弟’字儿。”

刘猛:“啥第?”

雷横:“老五的弟字儿。”

刘猛愣了好几秒,才陡然回过神来,一脸不屑的“嘁”了一声,但却也没有再言语。

雷横接着说道:“鞑子叩关在即,老二那头儿肯定有得忙,这点小事就别去麻烦他啦,大哥能行!”

刘猛不忿的小声嘀咕道:“你就顾着他吧……”

雷横偏过头:“你说啥?”

刘猛大声回道:“俺啥都没说!”

兄弟二人纵马并行了一段,雷横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做大的,当然得顾着伱们这些小的。”

刘猛:“那你就等俺一路,水里火里、是生是死,俺们并肩子上!”

雷横:“行!”

……

洛阳,紫微宫、后花园。

一身劲装的赵鸿,单手抓着一柄木刀在莲池湖畔内挥舞得大开大合、虎虎生风。

南宫飞鹰步履匆匆的进入后花园,远远的望见湖畔练刀的赵鸿,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赵鸿瞥见南宫飞鹰,手底下的章法登时就急促了许多。

“呼……”

一套技法粗浅但深得刀中三味的《五虎断魂刀演练完毕,赵鸿杵着木刀徐徐呼出一口白雾,周身毛孔也随着他的呼吸蒸发出一阵淡淡的热气。

“你来得正好!”

调均气力之后,赵鸿拿起木刀,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是练家子,你看朕这套五虎断魂刀练得如何?”

南宫飞鹰强笑着吹捧道:“官家天纵奇才,如此浅显的刀法落入官家手中都能有如此威势,奴婢……”

赵鸿虎着脸打断了他:“说实话,朕恕你无罪!”

“那就恕奴婢失礼了!”

南宫飞鹰微微低着头,一脸老实巴交的回道:“观官家的练法,上肢绵软、下盘虚浮,身法凌乱、进退失据,气不守势、杂念频生……”

赵鸿脸一垮:“哈?”

你还真照实了说啊?

南宫飞鹰一脸无辜:“官家命奴婢说实话的,奴婢不敢欺君!”

赵鸿不忿的随手将木刀抛给他:“你行,你来试试!”

南宫飞鹰接住木刀,躬身告罪一声后,起身头也不回的隔空一刀劈向二十步开外的一座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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