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我见到了少年的他。
他是一个孤儿，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我出现之后，给了他温暖和依靠。
他的世界只有我，眼里也只有我。
他说，「姐姐，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项，也是人生必选项。」
短短数年，往事成空。
很多情绪一一涌上我的喉头，最后只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想过坦白。
我想告诉他，我并非说谎，并非想利用身体病弱来拖住他。
而是我真的快要死了。
可我说不出口，自尊和自傲让我不想看到他的不耐烦。
我的沉默，让他对我更加失望。
他背着我去接了电话。
他的满心脆弱和疲惫，终究在小狐狸精那边得到了抚慰。
「阿芙，要是她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相濡以沫的朱砂痣，最终成为了墙上烦人的蚊子血。
那天，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徐朗对我越发没有耐心，交代我不要无理取闹后，就去公司了。
我没阻止。
我也无力阻止。
只是他走后，我有些自虐地想。
如果徐朗知道我快要死了，如今这幅冷淡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我笑得惨淡，刺猬医生来看我，说我两口子好生奇怪。
明明徐朗是人，我是妖，但我却像被他吸干了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那位才是狐狸精呢。」他调笑。
我笑，笑容凄苦，「谁说不是呢。」
徐朗拥有我的内丹，又怎么不算是妖怪呢。
04
徐朗有我内丹的事情，还要从很多年前讲起。
那是数千年的事情了，我不过是一只刚化形的小狐狸。
偶尔一次出门，被他的师兄抓到。
他们道门以捉妖为生，遇见他们我难逃一死。
关键时候，他救了我。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道士，叫徐正清。
模样俊俏，道法尚浅。
他说我可爱，还没害人，想带回山养着。
再后来，我和他在那片桃山上，度过了数个春秋暑寒。
一直到最后，他替我死在那场人妖大战中。
执念成疯魔。
我不忍失去他的苦，疯狂寻找他的转世。
足足找了好几千年，终于被我找到了徐朗。
和以前那个温柔宽厚又强大内敛的小道士不一样。
徐朗孱弱得好像一只小猫一般，需要人的照顾。
如果不是我的内丹剖给他，他甚至活不过十五岁。
正因为这样，尽管知道他已背叛了我们的诺言，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但我终究舍不得他死。
我拼死用内丹才保住的小道士，怎么能被那只不到一百岁的小丫头给挖了心去。
我决定和徐朗摊牌，也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小狐狸精在他耳边吹风，说我是妖。
他说他不信，这世界怎么会有妖。
但他又信了。
他开始背着我转移资产，买山买岛。
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带着克妖的符咒。
这些年，我本已是强弩之末，被他符咒一伤，连人形都控制不住。
他见我化成一只白狐狸，面露惊恐，满脸杀意。
一把桃木剑，狠狠插入我的腹部。
命运是个轮回。
千年前，他用桃木剑挡住了师兄的攻势，救下了颤颤抖抖的白狐狸。
千年后，他用桃木剑狠狠刺入了他当年救下的白狐狸腹部。
05
我真的快要死了。
只是我们做妖怪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得那么不光彩和凄惨。
都说狐狸精喜欢挖人心脏。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只挖负心汉的心脏。
我奋力一搏，却终究还是低估了徐朗。
他在商场上的狠辣和无情，终于全部反噬到了我的身上。
他找到了小狐狸精，匆匆忙忙问，「她果然是妖怪！怎么办？我捅了她一刀，怎么弄死她？你快点替我想想办法！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多年相依相伴，最后换来一句「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见到那只小狐狸精高傲走来，一脚踩在我流血的腹部。
「姐姐，做妖做成这幅样子，你也算妖中意外。」
看着我苟延残喘的模样，她得意地舔了舔唇，目露疯狂。
「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这个世界上，人类破坏太疯狂了，大自然的灵气太少，我没办法只能找一些妖怪进补。你虽然没了内丹，但上千年的血肉倒是大补之物。」
我挣扎的模样愉悦到了她。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放心吧姐姐，你死后，我会把你的血肉啃得一干二净。甚至你的男人，我也会照单全收。毕竟我现在要在人类社会生活，这种多金帅气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呢。」
她得意地摸了摸徐朗，在幻境中肆无忌惮地笑。
徐朗一动不动，但满目残忍让人惊心。
不知道走到如今这幅场面，他的心是真的被迷惑，还是本来就讨厌我这只妖怪。
是了。
他是徐朗，不是小道士徐正清。
纵然是转世，纵然是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但他早就不是我的小道士了。
我的小道士师门吃素，却会为了我犯规去偷鸡煮给我吃，更会担心师门的符咒伤了我，把那些厉害武器都偷偷收了起来。
而如今的徐朗带回了符咒，更是毫不留情斩杀我。
他终究不是他。
可笑我这么多年才明白，只觉心灰意冷。
甚至抵挡都无力。
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只希望，不要再像挖内丹那么痛就好了。
咔擦一声——
我听到了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但奇怪的，我并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
我迷惑地睁开眼睛。
我见到原本被幻术控制的徐朗，站在小狐狸精的身后，一刀狠狠刺入小狐狸精的身体。
和我不一样不解的还有小狐狸精，她睁着漂亮的眼睛，缓缓回头看着身后举着匕首的徐朗，不敢置信。
「为……为什么？」
徐朗面色平静，眼神冷如冰渣。
他把带有符咒的匕首再次捅进小狐狸的心脏，毫不留情，出手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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