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世子你,前有弑母叛国之罪,今有逼宫夺位之举,不仁不孝,不忠不义,又有何资格命令我仲由?

孔上卿乃柱国之臣,辅助国君依礼法治国,素来受人尊敬。我相信,帝丘之士人一旦知晓孔上卿被世子你劫持,定然奋不顾身前来营救。区区高台,又怎么能挡住帝丘士人的怒火?”

真不愧为孔夫子首席高徒,仲由这张嘴,简直就是口吐莲花字字珠玑,无情地揭露了蒯聩等人的非法非礼之举。

台上众人都听得呆了,当然,孔悝等人是因激动而呆,而蒯聩等人则是因惊恐而呆。

见蒯聩明显有些惊恐的样子,仲由暗暗高兴。如果能够用道理让蒯聩羞耻,因此放了孔悝,那接下来一切好办了。那再加把劲!

于是,未等蒯聩答话,仲由指着高台大声道:“这等高台,根本勿需强攻。只需台下堆火攻之,相信火烧到一半,此台就垮塌了,请问世子,到时你所谋之大业,又将于何处落实?

还不如趁早迷途知返,放了孔上卿,赶快回到晋国。相信孔上卿念在世子乃先君灵公之子这样的高贵出身的份上,会派人护送世子安全离开卫国。”

蒯聩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如果再让仲由继续在这里将礼和理进行到底,那蒯聩也好,他带来的人也罢,甚至自己的姐姐孔姬和那个准姐夫浑良夫都将无地自容,那接下来就不好玩喽。

尤其是孔姬和浑良夫的事,一旦让子路在这里抖上那么一抖,那自己重用奸人、劫持大臣、逼迫国君、夺取君位等等就将一条条给史官给记录下来,不用说一生一世不得安宁,哪怕以后死了也在地下不得世代安宁!

蒯聩冲着一直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家臣石乞和孟黡两人使了个眼色,这两位武力指数在当时绝对属于第一流的勇士早就忍不住了,此时见主子使眼色过来,立即持戈下了高台,向子路冲将过来。

兔急了会咬人,狗急了都能跳墙,咱蒯聩急了,当然得杀人了,而且这一次,就敢杀你仲由这样的春秋大贤!

谁都没想到蒯聩居然敢这样做,这次政变,自一开始图谋,到孔悝被劫持,到蒯聩逼着孔悝发兵攻打卫宫,再到卫出公逃出帝丘,一直到现在以孔悝的名义召集群臣来孔府盟誓,未曾听闻有谁因此而流了血丢了命!

这是蒯聩苦心经营的结果,他要的是自己儿子已经坐了十余年之久的国君之位,而不是卫国人民的怒气怨气,因为卫国终将是自己的卫国。

所以,蒯聩尽可能地避免出现流血事件。但现在,仲由终于激起了蒯聩的怒火,也使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行动要求给降了那么一点点级别:允许杀死这个该死的仲由!

仲由虽然素有勇武之名,但此时的子路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且自昨夜得报孔悝出事后立即自蒲邑赶赴帝丘,一路行来几乎无停歇,体力早就透支,又怎么会是武艺高强、久经沙场、战功无数、年轻力壮且对蒯聩绝对忠诚的石乞和孟黡的联手攻击?

战不多时,仲由就多处受创,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仲由心中暗暗叹气,他确实没想到蒯聩居然会下死手,看来自己确实将他逼急了。

唉,物极而必反,自己还是不够沉稳。但既如此,舍身取义亦乃大丈夫!

只是老师,弟子再也不能伴您左右了。

一念至此,仲由胆气俱增,将剑舞了个剑花,居然将石乞和孟黡两人都逼退了几步。

石乞大怒,竟然不顾危险,欺身上前,一戈向仲由腹部刺来。

这一戈,又快又狠又准,子路身形一晃,堪堪躲过,却不料孟黡跟紧就是一戈,砍向子路的头。

台上众人看得真切,眼见这一戈必中无疑,但子路将身子一仰,居然又躲过了致命一击!

只是,孟黡这一戈急速划过,嚓地一声将子路头盔的帽缨给削落在地,只差一点,就将子路的半个头颅给削将下来。

帽缨,指的是帽子上的穗状装饰物,这玩意儿居然被对手砍掉,自然危险至极。

交手才一会儿工夫,子路就险象环生,孔悝看得大急,大叫道:“子路又何必执着?我命令你速速离去!帝丘之事,与你无干,你只需要帮我守好蒲邑即可。”

孔悝这一嚷嚷,倒让石乞和孟黡两人各退了一步,他俩都望向高台,见蒯聩黑着个脸,右手朝着两人做出个杀的动作。

这个动作瞒住了台上的所有人,但在台下的子路以及石乞和孟黡两人都看得清楚,多处受伤浑身是血的子路自知不能幸免于难,先将剑入鞘,对石乞和孟黡两人拱了拱手道:“且等一下!”

然后,子路将掉落于地的帽缨捡起,将帽子摘下,先将帽缨续上,再认真地戴好帽子,大声道:“君子纵然赴死,亦不能免冠矣!”

言罢,再次拔剑冲将上前,与石乞和孟黡战成一团,最终慷慨赴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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