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柠低头看着他，因为她和云霆在他身边时间比较少，所以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很粘着他们，但几乎可以说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和季琛生活在一起，显然和季琛的感情更深厚，“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他的，你不要担心，也别胡思乱想，不然等干爸身体好了，发现你功课落下了，可要惩罚你了。”
小葡萄点点头。
慕晚柠又低头亲了亲他，给他盖好被子，关上床头灯，才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站在门口，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下楼去厨房煮了碗面。
季琛的房间里，只是开了盏昏暗的床头灯，她走过去，把面放在床头柜上，把灯调亮了一些，转头便见他已经睁开眼睛在看她了。
“总得吃点东西，或者实在吃不下，明天就得让医生加营养剂了。”慕晚柠在床边坐下，顿了顿才道，“不然考虑去医院，在这里也没那么全面监测的仪器，到了医院有什么事情都能尽快处理。”
“季家旗下这么多私人医院，也肯定有专门为你准备的病房，舒适程度就算比不上在家，也差不了太多，小葡萄也可以每天过去陪你一会。”
“谁跟你说的？”季琛开口问。
“这种事需要谁跟我说什么？我是个医生，我能看到也能判断。”慕晚柠说着伸手扶他坐起来，犹豫了下，把面端过来，夹起来一点，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你煮的？”季琛又问。
“你怕我给你下毒？”慕晚柠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你这会看着精神还可以，勉强吃一点。”
季琛依旧没有吃的打算，“我不想吃东西，我想洗个澡。”
“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太方便洗澡。”慕晚柠开口道，“或者明天给你找个护工，让护工帮你擦擦身体。”
“你知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季琛拧起眉。
慕晚柠刚认识他没多久的时候，他那次险些失控，就是因为白茉碰了他，但是他的病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被人碰，也不会失控，只不过大概还是从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先把东西吃了，一会我帮你简单擦一下。”
季琛看了她一会，这才张开嘴。
看起来是答应了她吃点东西，只不过也就吃了小半碗。
见他实在是吃不下了，慕晚柠也不能再勉强，把碗筷送回厨房，回到房间的时候，季琛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拧了拧眉，抬眼看向浴室，走过去却发现浴室的门已经被反锁了，她抬手敲了敲门，“你现在不能洗澡。”
“我还真能让你帮我擦？”片刻后季琛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不过你要是不急着睡觉，可以等我会，免得我在浴室晕倒没人知道。”
“那你水温别太热，但也别用凉水，快点洗，简单冲一下就好了。”慕晚柠开口道。
“知道了。”季琛的话音落下，浴室的水声也就传了出来。
慕晚柠站了会，犹豫了下，叫来了佣人，趁着他洗澡，把床上用品都换了一遍。
等佣人离开，浴室的水声也停了，片刻后季琛才一边擦头发一边慢慢地走了出来，“我暂时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慕晚柠抿了抿唇，去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出来，见到他已经回到床边坐好，就把吹风机插在了床头边的插座上，他的头发短，几分钟就吹好了。
但也就这几分钟，他也短暂的睡了一会。
慕晚柠关了吹风机的时候，他又醒了过来，靠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她把吹风机收起来。
她走回来，拧眉看着他，“明天就去医院吧。”她说着停顿了片刻，想起官明礼死的前后，他受伤的那次，也是伤得很重，但并不想呆在医院，一样是回家养伤，“你要是真的不想去医院，也总得有个理由。”
“死在家里总比死在医院好。”季琛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随口道。
慕晚柠往前走了一步，还想劝说什么，却被他直接打断。
“或者你陪我躺一会，我陪你聊一会。”季琛把手机放下，抬眼看向她。
慕晚柠垂下眼，想了片刻之后，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靠在床头坐好，但是和季琛中间也留了一些间隔。
季琛抬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不等说什么，慕晚柠就感觉他靠了过来，他躺在床上，抬手抱住她的腰，头也跟着靠在她腰腹上。
她轻轻抿了下唇，垂眼看着黑暗里他的轮廓，没有出声。
“这边的事，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我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如果我活得足够长，季家的这些，我是打算留给阿止的。”半响后，季琛才开了口，“这几年我能压得住季家这些人，但如果我不在，事情还是会很麻烦。”
“我刚回来的那会，确实是处理了一些季家的人，但毕竟都姓季，有些也不太好太强硬，也还有一些我小时对我不错的长辈的面子要照拂。本来想着等阿止长大的时候，季家也就都平稳了，交到他手上的，肯定也是安安稳稳的季家，起码不用再经历我和云霆经历的这些。”
“不过如果没有那么久的时间……”他说着微微顿了下，“季家我有个叔叔的儿子，比我小几岁，人还可以，季家交给他，倒不至于分崩离析。我的私产留给阿止，季家就随缘吧。”
慕晚柠拧着眉，“你现在就交代后事，是不是早了点？”
“也不算早，趁着我清醒。”季琛说着顿了顿，“实验室相关的，到时候我会转给云霆，傅云峥他们也会尽力去研究阿止身上到底是什么药。”
慕晚柠没说话。
“等我死了，大概真的会来拜祭我的，也没什么人。我看云深旁边那块墓地挺好的，把我埋在那，将来你们拜祭他的时候，也能顺便看看我。”季琛继续道。
“你不去医院，是觉得没希望了，已经放弃了，是么？”慕晚柠开口问。
“也不算是放弃，只是早点认清事实，把事情都安排好，不至于留下一个乱摊子。再说……”季琛的话还没说完，慕晚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过手机，看到是云霆打来的电话，微微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才接通了电话。
“睡了么？”云霆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但他这会刚忙完，“三哥怎么样？什么病这么突然，这么多天也没好？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慕晚柠也没听到季琛的手机响，大概是不想影响休息，已经静音了，“可能跟他之前身体里的药有关系，现在还不确定，还在查。你那边呢？”
“不是很麻烦的事，但有点糟心。”云霆说着顿了顿，“我尽快处理好，小葡萄也睡了？”
“睡了。”慕晚柠低声道。
“那……”云霆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停了下来。
慕晚柠隐约听到那边好像是韩霖的声音。
隔了会，云霆才继续道，“那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跟我说。”
“好。”挂断电话，慕晚柠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季琛的呼吸好像已经均匀了下来。
刚刚她给他吹头发的时候他都能睡着，这会大概也是睡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坐了会，才低声道，“其实就算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没有人拜祭你，虽然你在莱北，但云霆也好，靳恒他们也好，都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怎么可能不来看你？”
她说着微微沉默了下，才又道，“不过一个人，就算是当所有人的依靠，偶尔也可以示弱，让其他人帮帮你关心你，说不定他们也会更开心。”
“可话说回来，只要你在，大家就都会过得很安心。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云霆，反而是你，想着只要你在，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大概这种想法本身也不对，每个人也都有软弱的时候，谁不想偶尔也能依靠下别人，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肩头，“就算是为了小葡萄，也别放弃。”
她的声音不大，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也没人回应他。
她本来就以为季琛睡了，也没想等他回应，轻轻地挪开他的手，扶着他的头在枕头上枕好，又帮他盖好了被子，才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听着房门关上，季琛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小葡萄房间的时候，小葡萄已经睡着了，但是迷迷糊糊中，大概也感觉到她躺在了他旁边，于是迅速的抬手抱住她的胳膊，随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慕晚柠在他额头上亲了下，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时候，小葡萄还窝在她怀里睡着。
慕晚柠垂眼看他，却见他的睫毛微动，显然是已经醒了，但并不想起床。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小葡萄都学会赖床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小葡萄也有些害羞，一骨碌的就爬了起来，迅速跑进卫生间去洗漱。
慕晚柠洗漱好，陪着小葡萄吃了早饭，家庭教师就到了，大概是因为昨晚她陪着小葡萄睡的，所以这会小葡萄对她没有那么依依不舍，就跟家庭教师去了书房。
看着小葡萄上了楼，慕晚柠又问了下佣人季琛早上吃没吃东西。
佣人说他只喝了半杯热牛奶，其他的东西什么都没动。
她拧了拧眉。
佣人抿了下唇，低声道，“这几天，大概也就昨晚您煮的那碗面季先生吃的多了一些，看样子是比较合胃口，我昨晚收拾的时候，看荷包蛋都吃了大半个，慕小姐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然再给季先生做点什么？”
慕晚柠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往厨房走。
等她端了早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吵吵嚷嚷的，坐了好几个人。
除了白茉，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但是看着年纪都不小，管家能带进来，大概也就是昨晚季琛说的他小时候照拂他的长辈。
这会季琛也在客厅，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脸色不好，眼睛半闭，显然已经很不舒服了。
她刚从拐角处走过来，听到声音就停下了脚步，所以客厅的人都还没有看到她，她犹豫了下，也就没有出去。
佣人刚刚一直在厨房帮她，这会跟着她一起出来，看到客厅里的情况，先是叹了口气，才低声道，“离季先生最近的那位老夫人，是季先生的外婆。季夫人是家中独女，当年意外之后，季先生的外婆也大病了一场，之后和季先生的外公找了一段时间季先生，但他外公没多久也离世了，之后老夫人就深居简出的。”
“季先生回来之后，跟外婆的关系，也算是所有亲属之间，最亲近的，不过季先生性子冷，老夫人那边好像又信了佛，对亲缘关系看得也淡了，走动不算太多。”
“季先生对面的那位老夫人，是季先生的奶奶，季老夫人，以前季老夫人在季家也算是说一不二。”说到季老夫人的时候，佣人的语气多少带了几丝嘲讽，“季老夫人本就偏心小儿子，当年季先生的父母出事之后，她立刻就帮小儿子争夺家产，季先生回来之后，一开始季老夫人还不想认。”
“其余的那几位，都是季家或近或远的亲属，平时大概也不敢来打扰季先生，估摸着是季老夫人带来的。”
慕晚柠轻轻抿了下唇，这显然不像是因为季琛生病来探望他。
只不过这边离客厅还有点距离，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佣人沉默了会，又道，“他们这一来，又不知道要待多久，慕小姐，还是先把早饭给季先生送过去吧。”
“嗯。”慕晚柠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佣人这一次没再跟上去，看着慕晚柠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最近这半年，季家这些人来了一次又一次，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催婚，后来又不催婚，直接催生，说是只要季琛有个孩子，不管是跟谁的孩子都行，娶不娶他们也不管，但季琛必须有个孩子来继承家业。
他们这些人都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虽然说不是完全了解季琛，可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季琛的心思。
当年季琛跟穆绾的感情也算好，穆绾去世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女人。
但现在，显然在季琛的心里，慕晚柠是不一样，只可惜……
佣人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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