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几日上朝,阿姊头上的簪子都是裴相送的。

裴旭每日只有早朝能瞧见赵臻,夜里……看她心情,倘若她心情好,他便能回公主府住一夜。

深更半夜,榻上的男人低声道:“臻儿,我明夜还能来么?”

“你近来事忙,还有闲心连续来我这两夜?”

赵臻垂下眼眸,自从裴旭决定重用寒门,就意味着裴氏先前的布局皆要推翻重来,他这几年麻烦缠身,先前已经安定下来的地盘也频频出事,唯一的好处是再次打服后会彻底老实。

裴旭只觉赵臻在找理由,面色微沉:“谁做夫婿做成这样,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倌。”

“小倌?我可不敢,外头都说裴相一手遮天,哪怕我这个摄政长公主,也屡现颓势,需要避其锋芒。”赵臻语调轻缓,嘲讽道:“皇兄现下愈发听你的话了,相信你是忠臣,你就算下朝后在宫里强要我,我也没法拿你怎么样。”

今日早朝,皇帝难得多说几句话,竟是将长公主提出的大司农人选一一否认,叫裴氏的人上任。

她那个蠢货二哥,夸裴相是忠臣。

裴旭这两年,的确愈发恪守臣礼,待皇帝也客气许多,甚至偶尔让天子受宠若惊。

知道赵臻不痛快,今夜多少要刺他几句,裴旭也没还口,由着她说,直到眼前人冷幽幽道:“我明日需回一趟荆州。”

他喉咙发紧,轻轻颔首道:“好。”

赵臻也不欲这般仓促离京,可东边冒出个做水匪发家的傅氏,给她添了不少堵,先前有林文冬在中间做缓冲,最近林家被灭族,傅兴的水师直逼荆州。

裴旭也知晓此事,顿了片刻后道:“需要裴氏支援么?”

“你们不擅水战,不必了。”

赵臻每次往来荆州,大多时间都会带上军师虞信。

已经长开的青年不必再担心被认错性别,在公主府时便摘下幕篱,被裴旭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

他轻咳一声道:“殿下,裴相似乎不大喜欢臣。”

“你莫要搭理他,此次你轻车简行,从江夏取道帮我找个人,我们在前线汇合。”

赵臻离京半个多月,裴旭便赶去青州平乱,最稳固的后方起火叫他猝不及防。

他堂弟正率兵和广陵郡守打的艰难,裴旭在长安能调动的兵力不足,正值夏日,他干脆从凉州调兵赶往青州。

谁能想到北胡单于吃过河流阻拦铁骑的亏,还会选在夏日汛期南下,单于越过关隘后,兵锋直指长安,皇帝吓得疯了一样派使节去青州,叫丞相赶紧回来。

裴旭烦不胜烦,对使节道:“单于只带了那么点人,叫陈凌别在颍川守孝了,带着禁军去打。”

乱世之中消息迟缓,待再一次传来长安消息时,裴旭便听闻皇帝慌里慌张把公主送去了。

一身血迹还未干的男人长眉紧拧,问道:“你说什么?”

来使的宦官哆哆嗦嗦道:“陛下答应了单于的要求,将清河公主送去和亲了。”

裴旭眼皮一跳,赵清几乎是他和臻儿看着长大的,她生母只是先帝后宫不知名的宫人,皇帝把她当成个玩意儿送出去了,寻常士族嫁女都没有这般随意急切。

大周没有和亲的传统,纵使裴氏麾下的武将并不忠于赵氏,此刻也难免有被打脸的羞耻感。

三尺青锋寒芒微闪,地上便多了具宦官尸首。

裴旭看都没看一眼,斩杀朝廷来使,视同谋反,但那又如何,就算是赵臻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北胡的朔风被山脉阻拦,吹不到荆州江水畔,皇帝不敢把消息递给赵臻,她留在长安的臣属将此事捅去前线。

赵臻坐在帐中,翻来覆去将信纸看了几遍,难以置信地叫来虞信,“公明,是我看错了么?”

“殿下怎会看错。”青年瞥了眼信,毫不意外道:“是皇帝能做出的事,恕臣直言,赵家还活着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窝囊,也就河间王尚可。”

河间王赵玄,她闺中好友徐惠仪的丈夫,如今的豫州刺史。

赵臻初为摄政长公主时,最头疼的不是各地暴乱,而是宗室的反对声,好在河间王毫不犹豫支持她,让她省去不少力气。

虞信自顾自道:“殿下为何不自己称帝?”

赵臻长眉微挑道:“我如今说是摄政,却需与裴氏共享大权,皇帝还屡次不听话,谈称帝为时尚早。”

他眸中划过喜色,赵臻说的是为时尚早,而不是天方夜谭。

一身白衣的青年轻笑一声:“皇帝屡次不听话,换一个便是,左右也不是难事。”

赵臻也这般想,她二哥这个皇帝算是做到头了,她这几年在朝事上,和裴旭各忙各的,如今难得在一件大事上达成默契。

她铺纸研墨,命影卫将信送去裴相那,并未说太多,只道万事待回京后再详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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