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书垂下眼眸,脸色苍白道:“我护送裴相和……和殿下平安回京。”

回京做什么,他也不知,可裴旭坚持立刻回京。

等赵臻被毒害的消息传出,荆益士族没人能咽下这口气。

但还能怎样,大周数百年国祚,天子再窝囊也是天子,就连傅兴那般肆无忌惮的人,尚且规规矩矩上书天子,请朝廷封他为将军,让他名正言顺统领江左。

张玉书一路都隐觉不安,行至司隶,看见乌压压等待已久的兵马时,有些震惊道:“裴相这是要做什么?”

马车内传来男人冷静到诡异的声音。

“去报杀妻之仇。”

张玉书有些愕然,又仔细看了眼那些将士的甲胄,发觉裴旭竟擅自调离部分凉州军。

少年将军喉咙发紧,握紧了缰绳,脑中忽然想起数年前,在公主府的院子里,赵清和他说话,被殿下抓住后带着笑调侃的情形。

恍如昨日。

御座上的算什么东西,他张家凭什么要为那种人卖命?

“裴相,这种事能否带我一个。”

襄阳的血光,一路蔓延到了未央宫。

一身甲胄的男人大步走上殿,手中佩剑染血,抬起眼皮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丞相这是做什么?”皇帝扯出一丝笑,“是否有何误会?”

凉州军堂而皇之出现在早朝,手中寒芒震慑文武百官。

殿内寂静无声,众臣惊愕地望着那柄架在天子颈侧的宝剑。

赵臻在长安的臣僚还不知悉死讯,大声道:“裴相身为驸马,要弑君谋反不成?”

被“驸马”二字刺激到,裴旭手中青锋一颤,怒到极点反倒显得平淡。

“是又如何?”裴旭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百官,“他加害功臣,毒杀亲妹,也有资格忝居此座么?”

长公主一派的官员皆脸色惨白,难以置信望向龙椅上的人。

“我有些话要问陛下。”裴旭看向殿内的凉州军,淡声道:“送各位大人回家。”

待殿内除却手上沾满血的凉州军,只剩皇帝和裴旭时,一身血迹的男人低声道:“陛下,皇后稍后便到。”

他的死士已经查明,谋划此事的是皇后,皇帝压根没有那个胆子,从头到尾作壁上观。

周皇后被扔到殿上时,已经浑身是血,抖如筛糠。

她居于深宫,纵使敢谋害赵臻,用的也是阴私手段,哪敢直视身经百战杀气甚重的凉州军。

裴旭盯着地上的女人,眯眼笑了一声,玄色长靴踩在她右手上,指骨碎裂的声音格外明显。

“你就是用这只手,给傅兴写密信的?”

他在回京路上便知悉,赵臻一死,傅兴便再次围攻裴氏驻地。

这样巧合。

“裴相,是朕决定赐死城阳,与皇后无关。”

眼见皇帝坐不住了,裴旭有些诧异,没想到皇帝这般好色,居然对皇后还有几分感情。

这样杀了两人,太便宜他们。

他都没资格陪赵臻一起死,这两人凭什么一块赴死。

周皇后看着眼前男人阴冷的眼神,忍不住打寒颤,裴旭征战时的手段,她略有耳闻。

裴旭命人将皇后膝下两个皇子送来,对周皇后道:“用儿子换丈夫的命,选一个。”

瘫软在地上的女人浑身发抖,裴旭怎么能想出这种法子。

“我来帮你选。”男人声音冷意森森,发觉二皇子眼中恨意灼灼,“这个看上去不听话,我不大喜欢。”

话音落下,人头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裴旭瞥了眼皇帝,见他竟吓到便溺,命人将皇后的头转向皇帝,轻声道:“陛下能活下来了,你安心去陪二皇子。”

周皇后死死盯着幼子尸首,泪水模糊视线,牙齿打战道:“丞相,知道赵臻为什么必须死么?”

她全然不惧眼前人骤然冰冷的神色,嗤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旁人不知道,我身为她三嫂,却知晓当年事。”皇后神色讽刺,“赵臻是公主,好端端杀她做什么,可谁叫你喜欢她。”

“你好不容易受重伤,偏窝在兖州不露面,谁舍得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赵臻死时,自兖州到荆州所有必经之路都是傅兴的伏兵,就等着你奔丧时行刺。”

“有你这种臣子,哪个皇帝睡得着觉?”周皇后面容扭曲,“我也不想杀她,但没办法,我想不到还有谁的死,能让你不顾一切离开兖州。”

“裴相恨旁人不如恨自己,你随便喜欢个阿猫阿狗,死的都不会是长公主。”

裴旭脸色愈发苍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按住佩剑,对一旁凉州军道:“拿鸩酒来。”

他逼皇帝当着皇后的面,写下废后和夷周氏三族的旨意,最后一壶鸩酒灌进她口中。

男人坐在一旁,见她咽气后方才望向天子,用商议的语气道:“陛下,臣还有些话未说。”

半个时辰后,裴旭从殿内出来,坐上马车后,垂眸道:“回公主府。”

凉州军封锁长安大半月之久,京城腥风血雨人头滚滚,但凡和周氏沾边的都要遭殃。

赵臻死后,没人能拦得住裴旭,获封魏王时甚至连三辞三让的样子都懒得做,大摇大摆剑履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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