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这一躲,就足足躲了五日,他的小舅子汪海,自四日前偷溜进皇城去襄助自己老爹后,就再也没了音讯!而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室四人组:景和帝与他的太后老娘、皇后老婆,以及小妈顾太妃,已经濒临饿死边缘了,他们在随身携带的糕点干粮吃尽用绝后,已经到了拔野草果腹的田地!
其实京郊是有皇家园林和庄子的,远的不说,离他们躲避的这处山岗十几里地远的云溪别院,就有良田百顷,山林无数,往年夏天避暑,冬日围猎,他们都是来过此地的。只是没想到,现在旧地重游,会是如今的这个潦倒局面!
可即便如此,这些个别院山庄的,他们敢去吗?信王就怕他们不去吧,必定会派人守着的,此时过去,那不是主动送人头?所以哪怕每日里埋怨怒骂,再苦再难,景和帝也忍住了,也许,明日就有人来救驾了!
在景和帝日夜盼望着救驾的短短五日间,京城彻底变了天!
整个皇宫已经完全在信王刘峥的掌握中,上至议政殿、中宫,下至永巷掖廷,无不被整肃血洗了一番。
离皇宫最近的明台路,因为王图追踪景和帝至此,也险险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可姜毕竟是老的辣,先是卧床不起的刘品正也不装病了,因为王图的围巷刺激,他的病突然大好了,火速集结了他的那股三军营势力,把王图调来的兵围了个正着,让被压着打的汪国丈有了喘息的机会。接着,突然中风偏瘫的裴国师也不遑多让,祭出了个大杀器!裴太师没有兵权,本来在这场巨变中,属于谁都不鸟的局面,可当他祭出先皇遗诏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遗诏文字冗长,开篇一通大道理,主题无非是先皇对大雍的祖宗基业不放心,更对继承自己皇位的儿子不放心,所以传此密诏给裴太师。如果有一天景和帝与信王兄弟二人起了龉龃,祸及江山之时,请做表兄的裴太师务必从中调和,宣读遗诏,保大雍江山稳固和功败垂成者性命无虞。除了这份遗诏,先皇另赐免死金牌一枚,以及裴家世袭罔替丹书铁券一份!
此遗诏一出,引起一片哗然,即便是正在皇宫里主持大局的信王,闻报后心里也是一个咯噔:自己一直觉得父皇对皇兄爱宠更甚,自己明明更优秀,也得为他的皇位让路,实难让人心平。可如今看来,父皇他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倒是让他好一番感慨!
感慨完,细思一番,信王决定对遗召和裴家,欣然接受!
要是遗诏讲别的事,他还可置之不理,毕竟时过境迁,哪怕是先皇老子的命令也是可以不听的嘛!可此份遗诏是父皇给自己的保命符,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呢?本来谋逆的他早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孤注一掷准备,但如果有保命符,谁会将它推之门外?虽然这保命符吧,是他和他的好皇兄都使用的,但,有总比没有的好。退一万步说,等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再把皇兄赐死,或者搞个意外身亡,不也是小菜一碟吗?而且,虽然目前自己暂胜一筹,可要是万一他的好皇兄反扑了呢!更何况裴家是他母后的娘家,对付他们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想通了此节的信王,对裴家那叫一个宽待哟,忙不迭地命王图撤走兵马,不仅如此,王图还亲去向刘品正刘尚书致歉,称自己是带兵来保护裴刘两家的,先前多有误会,多有误会!
如果秦家三人在此,听到这份遗诏的内容后,必定会大骂出口:狗还是你们皇家狗啊!敢情在你们的眼里,小老百姓是生是死,是全然不在乎的。你那两个儿子作死自相残杀也就罢了,带累得全大雍的军民没好日子过,临了你还给他们上了一道万能险?哦,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是草芥?
古今思想差异是不可调和的,皇权至上的年代,自有自己的法则。但这个古代大雍,渐渐已经有了一些被秦家思想同化的人,比如卫林,比如陈新河。这两位少年将军,心里想的是,大同军这与他们同生共死的五千骑兵的命,可比皇帝老儿的命重要得多,值钱得多了!因此,他们才特意放慢了行程,先去宣府镇看望了下同僚裴焕,得知这小纨绔早就巴巴地救驾去了,他们一想,嘿,那不是更乱了吗?
皇家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他们不想多参与,京城的百姓们,遭遇此劫,也不是他们说救就能救的,说实话,普通百姓遇事紧闭家门不参与,致死的概率真不大。可怜的是被裹挟站队的军人们,可就算他们拼了命的赶去又能怎样?只要夺位者的野心不灭,执政者的死性不改,不过是多了五千的黄泉同路人罢了!有这个力气和性命,他们还不如多杀几个蛮子,多护佑几个家人百姓呢!
所以这一路行来,卫林跟陈新河特意放慢了脚步,旨在给骑兵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北方又没有战乱波及,不仅是田间庄稼渐渐有了丰收的景象,野外草木丰沛,山林间的动物们,也颇有些膘肥体壮之态,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卫林二人带着骑兵们,朝起打猎采食,暮后篝火聚餐,把日常赶路顺带补给的逃难方式,融入了行军打仗中,一行人马过得甚是逍遥。这些大同军的骑兵们,本就是作战的好手,骑射皆精,只在跟蛮子的对战中吃了物资短缺,兵力不足的亏,身体都有些亏损,如今这一路倒是让他们好好的改善了番生活,一个个面色都红润了起来。
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景和帝刘峋的脸色,如今,饿了几日的一代帝王,再也没了往日的富态威严,因为整日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他面色惨白,两眼泛青,浑身脏臭,鬓发散乱,渐渐有些疯魔之态!
因为汪海一去不回,信王又步步紧逼,光是他们藏身的山岗间,就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搜山,搞得他们神经紧绷,日夜不宁,所幸有地道庇护,躲了过去,可这阴沟里老鼠般的日子,也让他这个昔日帝王憋屈极了,终于把满腔怒火朝着他的亲娘,也是背刺他的胞弟之母——裴太后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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