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了。

二叔仿佛一只炸开的河豚,如炮弹一样横冲直撞过马路,上来就是一阵怒吼:

“你不是答应我离留白远远的吗?!”

“你这个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们站在这儿干嘛?我问你们在干嘛?!”

这声音比起雷鸣都不输分毫,我默默的捂紧耳朵,心想,果然二叔是有和公输忌谈话过,不然先前也不必避我如同蛇蝎。

不过还好,公输忌没有跑走,徒留我一个人面对,而是十分坦然的留了下来道歉。

公输忌说:

“对不起阿叔。”

二叔在等着公输忌后面的话,但是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公输忌连说了好几遍,还是只有那一句。

二叔又疯了:

“内容呢?道歉的内容呢?”

“我那么乖巧可爱的闺女,你说亲就亲,然后说句对不起就完事儿?!”

“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

公输忌没有反抗,只是很认真的说:

“我想娶小白,可以吗二叔?”

二叔肉眼可见的快要爆炸:

“你别叫我二叔!谁是你二叔!”

第一次聊天堪称不欢而散,二叔态度强硬,拉着我离开。

我侧头回去看公输忌,看到他神情中的无奈,以及.......笑意。

当然,我也在他浅色的瞳孔中,看到倒映其中的我自己脸上的笑意。

那天之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哪怕二叔总是将我送到学校门口,再定时定点的接送,定时定点去食堂打卡......

可不远处,总会有公输忌的身影。

公输忌并不强求同我们一起吃饭,甚至不强求同我们一张桌子,只在远处看我们几眼,随后取来二叔时常粗心忘记取的筷子调羹之类的东西,又远远躲开。

二叔步入老年之后,似乎特别喜欢下臭棋,是的,我没说错,是臭棋,不是象棋。

二叔在等待我下课的时间里,成了附近公园远近闻名的臭棋篓子,象棋杀手,而公输忌不上课的时间里,总会替我陪着二叔去下棋。

他在发现我二叔因为下棋不好,所以老被周边人排挤之后,他为我二叔做了好几副颇为灵巧新奇的象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还寻来了那位名家的旧棋。

我不太懂,不过二叔很开心,二叔成了公园里那个“虽然棋下的很臭,但是他的棋子顶呱呱,还是叫上他撑撑场子”般的存在。

二叔几乎是成了公园下棋角的特邀嘉宾,偶尔甚至会错过他最喜欢的‘二食堂三窗口每周三特惠大大鸡腿’,就为了和朋友们的聚会。

而他第一次宣布要离开我远行一趟,也是和一群朋友们跨省区参加什么‘民间棋友会’。

我很担心,原本想要请假跟随,但公输忌通过朋友们的渠道查到了那是有正规备案的活动,且二叔执意自己去参加老年活动,我的心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二叔的计划是九天左右,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他那么久,纵使二叔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和我通话保平安,可我的身体却第一次没有撑住,患了风寒。

公输忌比我想的还要了解我,他委婉告诉我可以让二叔回来,但我怕打扰二叔难得的兴致,便也就将这事儿瞒了下来。

公输忌带着我就医,看病,披衣,暖手,替我请假,又在家中给我做饭.......

堪称十项全能。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厨房不是女生的主场,也可以是男生的天下。

公输忌择菜,洗菜,开锅,下菜,起锅,一气呵成,甚至空闲的几分钟还能抽出手煲个汤,尝个咸淡。

等到他做完三个菜,砂锅里煲的汤也差不多会好,随后便是我们大快朵颐的进食时间。

不,应该说是我的‘大快朵颐’时间。

公输忌的饭量比我想的要小,总是含笑看着我吃,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就笑。

为什么这么喜欢笑呢?

我不知道,但是他一笑,我也想笑。

我们会在吃完饭后,窝在沙发上,头挨着头,看完一整部或是‘催人泪下’,或是‘自戳双目’的影片。

可无论是什么影片,结束的时候,都会是一个漫长的吻。

我难以抑制我的体温与呼吸,公输忌似乎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会非常严肃的拒绝我打开他的衬衫。

我不难过。

至少,不会像先前他拒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纠结。

因为我知道,打开礼物的丝带,需要等到特定的时间。

而我,总能等到那个时间。

只不过,这时间比我想的要长一些。

一直等到我大学毕业之后,那时候已经找到读研完毕,工作两年,且稳定下来的公输忌才对我说:

“我们可以更近一步吗?”

讲道理,这情况要是按照二叔的话,估计直接就是一句——

‘不能的话,干嘛还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不过我的话,会委婉一些。

我说:

“我愿意。”

于是那天的晚餐时间,公输忌对着二叔掏出了一枚钻戒,在二叔一脸惊恐的目光下,对二叔说道:

“二叔,这是我买的求婚戒指。”

“我想和小白求婚,可以吗?”

二叔这些年也确实是老了,被这么一吓,喉咙的菜一上一下咽不下去,险些当场噎住。

不过好在我们都在眼前,也不会真让二叔难受。

二叔被我们顺过气,脸色还是通红:

“问留白啊!问我干啥?!”

“哦!”

我们还未回答,二叔便恍然大悟:

“你们肯定商量过了!”

二叔有些愁容,不过还是很快振奋起来:

“可以,可以。”

“结婚吧,四年时间,这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把留白交给我,我哪怕是明天咽气,我也舒坦了。”

二叔说话还是老样子,不过从他突然发红的眼眶里,我还是看到了他对我与公输忌的祝福。

我带上了那枚闪亮的戒指,也在二叔的期待中举办了一场中式婚礼。

婚礼很盛大,来往宾客纷杂,我第一次见到了公输忌的母亲。

那确实是一位很漂亮温婉的美人,岁月善待她,就如同善待自己的珍藏一般,未在其身上留下半点儿痕迹。

她全程对待我与公输忌都十分的礼貌客气,但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之感。

公输仇与她似乎形影不离,她也只在如今的公输仇面前,眼中才会有些许真实的笑意。

二叔同她打了个照面,不知是真假,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反倒和公输仇相谈甚欢。

于是,我这位未来的婆母也收回了眼神,往前的一切,都如一滩早已逝去生机的死水,再也没有更多的可能。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我也彻底放下心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等待我拆封的‘礼物’之上。

我还是解开了公输忌的衬衫,只不过是用咬的方式。

公输忌看着我,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那夜细细密密的吻,如同东流的江水,滔滔不绝。

一直到筋疲力竭跌落梦境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

心理老师教我的,是对的。

只有第一次带给我心跳的人才能教会我所有的事情。

我会想和公输忌相拥,亲吻,做遍任何亲密的事情。

一直到老死,我也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而他,同样如此。

我们的寿元是有期限的,誓言也是有期限的。

不过我们彼此都立下血誓,只要我们彼此还在呼吸,就会深爱彼此。

一切都很好。

往后的数年间,公输仇夫妻也未与我们同住过,不过金钱上的助力倒是源源不绝。

二叔从臭棋篓子,变成了‘偶尔有两手妙手’评语的街头棋霸。

而我,和公输忌,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休息日午后牵着手出门散步,遇见了一位街头乞讨的老者。

老者衣着朴素,摊位前行人寥寥,此时寒冬腊月,他冻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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