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拧着手里的绢帕,上面绣着的木兰花被扭成了一团。
“但愿我能像你一样,遇到这般幸事。”赵叔元轻笑一声,一袭白衣胜雪,明容隔着屏风瞧着,淡淡一笑。
临别时,赵叔元让吴山塞给她一个荷包,只说回了自己院子再看,明容没有多问,默默收在袖子里。
合上门,把北风都关在外面,明容让丫鬟们都退出去,自己坐在书桌前,拿出赵叔元的荷包。
她深吸了一口气,近日总觉得疲乏,不知还有没有力气拆一个秘密。
抽开线,捻出里面一张字条。
“西北有疑,事出大梁。”
明容将字条放在蜡烛的火焰尖上,慢慢点燃了丢进火盆里,转身把荷包收在匣子里锁好。
她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思前想后,还是想去诸言居一趟。
“哎哟,这么大的风,姑娘怎么来了。”
钟妈妈远远瞧见明容踏进院子,迎上前,撑伞挡住风,到屋檐下将伞交给小丫鬟,伸手替明容把斗篷取下来。
“身边也不带个人,半路上又吹得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见丫鬟们都不在,钟妈妈忍不住数落道。
明容无奈地笑着摆了摆手:“我哪里就这么娇弱,是我叫她们不要跟着的,就这么点距离,我过来看看母亲罢了。”
钟妈妈还欲说什么,闻言会意,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推开门进去报知程夫人,便带着人都走了。
程夫人坐在里面看书,抬头望着明容走进来,微微行礼,在她身旁坐下。
“听闻靖王刚来过,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
明容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要紧事,王爷叫我保重身体罢了。”
程夫人失笑:“瞧他封了王,真是你我称呼都显得生分了,不是王爷就是靖王的。”
“他既封王,倒也合该如此。”
程夫人又自己接上话,盯着窗棱,若有所思。
“阿爷和大哥,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你病的这些日子,除了准备晋王和闽王上京,最要紧的自然是西北的事情,铁骑兵在你阿爷麾下,自要加急寻找阿史那王子和公主的下落。”
程夫人说得委婉,也不敢露出丝毫会让明容误会奥古孜身死的字眼。
“峪伦部当真救不回来了么?契赫勒竟如此厉害。”明容问道。
程夫人摇头道:“草原上的事情,我又如何知晓,待你阿爷回来了,再问他也不迟。”
“阿娘。”
程夫人仰起脸,看着明容。
“之前你与阿爷同我说,等奥古孜回来了,圣人还是会让我嫁与他。”
程夫人愣神片刻,讷讷地点了点头:“应当是如此的。”
明容忽的一笑,缓缓摆头:“我当时想着,心里倒也好受些,只要还能同他在一块儿,日子就还有盼头,我会想办法让他快乐,慢慢走出来。”
“可是……若是他死了呢?若是他即使活着回来,也同平民无二,我又该怎么办呢?”
“你不会嫌弃他无权无势。”程夫人了解她。
明容没有否认:“咱们家并不缺权势,反倒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圣人是再不会忌惮猜忌奥古孜了,可这样的他,将我嫁过去又有何用处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这个昭阳县主。”
“圣人爱护你,不会如此的。”程夫人皱眉道。
“阿娘可还记得当年的德妃,还有四皇子叔衡?”
当年京城兵变一事,正是由宫中祸事而起,还带走了程皓,程夫人怎么可能忘记。
“记得,怎么提起这个?”
“当年德妃不顾四皇子安危,一心算计,生生熬死了四皇子,圣人因此大怒,最后赐德妃一死……可是阿娘,许多年过去了,圣人变了,他还是护我,纵我,可惜他没那么爱我了。”
明容垂着头,等待程夫人惊慌地责备她,却没有等到,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程夫人。
程夫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愤怒惊讶亦或是难过,只是淡淡地望着明容,半晌,垂眼将书合上,放到一边。
“圣人是一个好皇帝。”
“我小的时候,阿娘就告诉过我,圣人是个好皇帝,但首先是个好人。阿爷与圣人是表亲,从小儿与圣人一块儿长大,看护圣人,我年幼的时候,圣人也当我和怀玉一般,从不偏袒谁,可是阿娘,阿爷,哥哥,还有我,我们在圣人眼里越来越只像臣子了,阿爷会因为我的婚事担心圣人的猜忌,我也要时刻小心,如履薄冰,才能尽量不在圣人面前说错话、做错事。”
“圣人本就是帝王,你我本就是为人臣子,怎可再奢求许多?”程夫人道。
明容鼻子有些发酸,连着面颊都有些酸涩。
“我知道,可我只是心里难受。明明我们别无二心,阿爷多少次出生入死,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甚至之前叔文殿下中毒一事,他是储君,更是圣人的亲生儿子,可圣人最后连康彤儿都未处置,只是给出了……最好的办法。”
“阿娘,关心则乱,但是圣人好像不关心了。他没有对不起大梁,只是……”
明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皇帝做到了他职责所系,她不该有任何指责,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也为着奥古孜的事情,她怕皇帝最后还是给出了最正式最属于皇帝的解决办法。
“你这些天累了。”
程夫人轻叹,抬手拍了拍明容的肩膀。
“别胡思乱想这许多,神思恍惚,反而伤身体,快过年了,不如与你闺中的朋友多走动走动,倒还好些。”
程夫人拉起女儿的手,许是刚才来的路上冻着了,现在摸着还有些冰凉,她握在手里,呵了几口气,轻轻揉了揉。
“我们只是都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你到了阿娘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的,没有那么多值得难过不难过的事情,自己舒坦了,才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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