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弃去江城的那天下午,安笙因为突发性呼吸障碍被送进了抢救室。
一直到傍晚六点钟,手术室的灯才灭。
张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神情有些沉重。
“医生,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陈玉芳心急地抓住张医生的胳膊问。
“放心,已经抢救过来了,你去办理下住院手续吧,这两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醒后身体恢复后还得安排一次化疗。”
“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陈玉芳慌张地就要往楼下走,回头时又着头冲医生道谢,“谢谢医生了。”
“安笙妈妈,还有一件事儿我想跟您说一下。”
陈玉芳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张安良,眼里充满了恐慌,“医生您说。”
“您别紧张,就是这次安笙化疗后可能会有大面积脱发的情况,我怕小姑娘接受不了,您还是提前先跟孩子沟通一下,别心里积压不好的情绪。”
“好,好,我知道了……”陈玉芳点点头,再挪动脚步时,只觉着脚底似有千斤重的铁石压着,一步也迈不动。
她只是佝偻着腰站在原地,等张安良走后,才猛地扶住墙,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为什么啊,这孩子已经够苦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为什么啊!
陈玉芳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多希望躺进去的那个人是她啊,安笙还那么小,她还没考自己喜欢的大学呢,怎么能就这么倒下啊。
不公平啊!
一旁的护士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来劝了几句,让陈玉芳赶紧振作起来,等她闺女醒了还的需要她的照顾。
对,我得振作点儿,安笙不能没有我,我得等她醒来,对,我得等她醒来。
陈玉芳拍了拍身子,去楼下办齐了手续。
等再见安笙时,陈玉芳隔着窗户看见安笙脸色苍白,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都怪她没本事,就生了一个孩子,也没有养好她,临了了还在挨那王八蛋地毒打,都怪她没本事啊!
安笙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等她呼吸稳定后,医生又给她检查一遍,才转向了普通病房。
一月二十六,安笙开始了又一次的化疗,化疗后的第三天,她开始了大面积的掉发,连续好几天她都不敢照镜子,怕看到自己稀疏的发缝,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安笙望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滑落,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可能自己太天真了。
她的身体可能没她想象的那么争气。
她该面对现实了。
“妈,你能帮我把头发剃掉吗?我可以带个假发。”
“好,妈下午去帮你买。”
“谢谢妈,买一个和我头发长度差不多的就好。”她想,这样她们才不会被发现。
二月一号,正值正月十六。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第一天。
安笙最后一次踏进新北二中的校园,她参加了高三冲刺动员大会,听着台上郝军的慷慨发言,她想到了去年周弃和陈柯站在台上的样子。
周弃就像她当时的一束光,照着她抑郁胆小的脆弱,也是那一次,她想要变得跟他一样勇敢。
她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张建对他们班的期许和鼓励。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周弃同学这次已经拿到了学校唯一一个清北的保送名额,虽然他这最后一学期因为一些事情可能来不了了,但是,咱们班的每一位同学都要向周弃同学学习。他今天的成绩也是一张张卷子堆出来的,是从每个深夜到凌晨中扛过来的!”
“最后半年,拼的就是你们的毅力,你们的耐性,都被我打起精神,要有坐得住冷板凳的精神,希望你们将来进入大学,步入社会后,不会因为今天没有好好学习而后悔!”
张建说完,又朝安笙的位置看了一眼,说:“还有一件事儿我说一下,安笙同学这学期要参加学校尖子生集训,可能暂时就不在学校里上课了,我们大家恭喜一下安笙同学吧,希望她六月份能取得好成绩!”
底下顿时雷声滚动,都在羡慕安笙和周弃。
“听说每年年级前五名都会出去集训,没想到今年咱们班也能有名额。”
“安笙你也太厉害了,说不定你这次集训完也能跟周弃一样,考到清北。”
“看看人家,颜值匹配,成绩也都势均力敌,简直虐狗啊!!!”
“安姐,怎么大事儿寒假没有听你说啊!以后你和老大都不在了,我们仨可太无聊了。”陈柯有些不舍,但心里还是替他俩开心。
“恭喜安姐,你好好去集训,听说是五月份回来吧?到时候我们和老大去接你!” 袁野说。
全班都在欢送安笙,只有段可可难过到心疼,只有她心里清楚,安笙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对班上的好多人来说,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放学时,中午放学时,安笙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就要离开,段可可抱着她哭的喘不上气来,她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别放手,周弃还在等你。
安笙忍着难受,轻轻地拍了拍段可可的后背,“好了,照顾好自己,我们又不是不联系了。”
陈柯在一旁劝着段可可,“你别一直抱着安姐了,她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们考……”
“你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我的好朋友要走了,我怎么能不难过!”段可可听着大家的笑声,祝福声,只觉着无比刺耳。
她使劲儿甩开陈柯地胳膊,蹲在地上出声痛哭起来。
她想大喊着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安笙就是个骗子,她骗了你们所有人……
她得了癌症,快要死了
她想要悄悄地离开,离开你们所有人的视线,直到所有人都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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