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看人下菜碟儿,个中讲究,被京中商贾研究得极其透彻。樊楼高三层,顶层的雅间不是寻常人等能随意出入的。从风水摆设、桌椅碗筷,到房中的熏香,任何一处都非寻常酒楼可比。自三楼的雅间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戏台。午前不设歌舞,此时正有说书人眉飞色舞地将那落雁滩一战说得天花乱坠。

沈庸知道妹妹拉上自己就是为了避免太不自在,一面专心研究着面前一道翡翠醉鱼,一面颇有兴致的听说书人讲那武安侯怒斩潘志平。

说书人折扇一摇, 正说到:

那萧弘,

身高能有一仗六,

天生虎胆身手强。

俩眼一瞪铜铃大,

膀子扎开有力量。

潘志平本来还嚣张,

一见萧弘心底凉。

这可不是寻常人,

眼见肯定要遭殃。

萧弘看他胆怯相,

怒踹一脚踩背上。

拔出剑来一声吼,

直砍得那潘志平,

脑髓溅出七尺远,

再看不出人模样。

楼下听客喝彩声一片。磬儿却听得直哆嗦。

沈郁离光顾着尴尬也没太在意说书的讲了什么,见磬儿默默躲到自己身后,低着头,缩着肩,浑身直抖,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磬儿不怕,不怕。”

磬儿听了那段书,再看桌上那条身首异处的翡翠醉鱼,一张圆圆的小脸吓得直发青,“郡主,这武安侯也太吓人了。那……那……”

“那都是骗人的。”沈庸跟着安慰了一句,顺手拿起块点心递给磬儿,“吃块点心压压惊。”

“也不尽然,”尹子清心想这姑娘家就是胆小,“潘志平的确是被那武安侯斩了。前几天首级都送进京城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脾气。”

沈庸看了他一眼,“本就该斩。战前怯阵,不斩他如何定军心?”

尹子清却不大同意,“反正不都已经胜了?依我看……萧弘斩这潘志平,恐怕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争功。”

沈郁离听哥哥和表哥论及此事,抬眸看了看两人说道:“我倒觉得武安侯把潘志平的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就是要布告天下,杀他杀得有理有据,不是为泄私愤。”

尹子清状似无奈地轻轻摇头了摇头,又夹了块糕点递过来,“阿离,这些事哪是你们姑娘家懂得的?”

沈郁离不再言语,默默垂下长睫,并不去碰那块糕点,神色中微微透出几分不悦来。

几人说话间,楼下的茶客又议论开来。人群中有人说道:“武安侯这次可是再立奇功啊!连达钽王的脑袋都砍了下来,皇帝定会大肆封赏!”

又有人说:“前些年都封了侯了,还能怎么封赏?你说……皇帝会不会给他封王啊?先帝想当初不就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册封王爵,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这等奇功,封王也不为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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