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伊崎强忍着疼痛,跪倒在神后宗治脚边,抱着他的小腿,满脸涕泗横流地请求到,“我不求苟活下来,只要你带我回去,让师父为我介错,这样才能挽回一点我带来的损失啊。”

“.......”神后宗治默默将剑收起,“你说得对.....”

当剑刃擦过虎口的伤痕,送入鞘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时。

伊崎一生突然张大双手,抱住神后的双腿,顺势翻转将神后绞到自己身下。两人在地上边滚边打,在拉扯中以愤怒的乱拳相对。神后找准时机,猛抬头给了伊崎一个响亮的头槌,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子,再度将潇洒凌厉地拔刀。

“休想让我回去,我也绝对不会回去!”伊崎狂叫着,用迅猛刚烈的腿法截击了神后的手肘,神后在拔刀出鞘的一刹那,被伊崎的一个鞭腿踢飞了宝剑。大典太的金黑色光辉,随着距离的拉长在空中投射出了烁人的光影。

“完了。”神后想要去追剑,已然来不及。他刚踏出的三两步,就被伊崎用剑抹平了距离。

神后刚过一步,背上多产生了一条长长的伤痕。

再迈过一步,伊崎不依不饶地再度逆斩,身上立刻又多了一道如同沟壑的血线。

第三步,第三步神后堪堪就要迈出,却怎么都无法踏下。这些短暂的瞬间,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将死的预感,一下子变得极为漫长。

“中计了,要死了。”这是神后脑子里浮现的念头,自己能得到堂堂正正的胜利,但却因为恻隐之心要倒在这里。这时他一生所遇的剑术豪强都从自己的眼前化作浮光掠影,惊鸿过隙,而这属于剑道的一切,对于人的生命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

不对,一只脚凝固在半空的神后,脑内的思绪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着。

怎么能轻言放弃,这个胜过一切的“道”呢?师父做到了,柳生师兄做到了,就连在异国他乡认识的好友——那个名叫苏辰的坚毅剑客也做到了。

师父那张自带愁苦,又慈祥满怀的脸,浮现在神后眼前。他微微笑着,仿佛不再是一个不怒自威的长者,而是自己论剑路上,真正的知己。

在脑子反应到那个最关键的词汇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回答。

登时,强烈的风劲从二人的圆圈中爆发,奔腾的气浪将周围所有的落叶全部卷飞击退,撕裂空气的爆鸣声将二人的五官都吹得东倒西歪。而在场地中心,没有一片叶可以靠近的二人身上,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神后宗治单膝跪地,压低了身子,双手高举过头,仿佛诚挚的信徒一般,默默望着透光的天顶。而他像是树根一样的双手,牢牢合掌,将伊崎的剑刃夹在了中间。

“这,不,可,能。”伊崎一生的脸因为怒火而彻底扭曲,“你怎么会,无刀取?这可是师父和师兄都没有完成的课题。”

“他们两个肯定在我们游历的这段时间里早就完成了,那两位可是从不落于人后。”神后平静地微笑着,此刻他的内心,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我也是刚刚才完成的,还得感谢你呢。”神后心态进入了超然之境,全然将此前的愤怒抛在脑后,此刻的他,感觉到万事万物的悲喜都变得咸淡合适,只有一股抚人的微风在吹拂着自己的脸庞。

伊崎想要抽刀而走,没想到居然纹丝不动。神后笑着松开了双手,伊崎谨慎地后退两步,和神后拉开了距离,神后却不再慌忙取剑,而是摊开双手,仿佛邀请伊崎进入自己的怀抱一般。他对于伊崎的憎恨,此刻已经化作了决绝的寒流,只等待将他拿下的时间。

“再来。”神后笑着说。

伊崎一剑惊破而去,随即又被无刀取轻松拿下。

伊崎再度跳开使出各种连环剑招,故意在前几招拉开距离,最后一招将力量汇于一端而上。神后却是用身形配合着自己仿佛已经化作柔水的双手,再度用无刀取,空手接下了白刃。伊崎满头大汗,不停地进攻,从各个角度进攻,可无论哪个诡谲的角度,神后都能用更加怪异的姿势完成无刀取,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任由小孩玩耍的蚂蚁。

“呼呼呼.....”伊崎已经精疲力竭,气喘吁吁。神后却依然微笑而立,他身上伤口的疼痛,完全压制不了领悟无刀取的喜悦,此刻的他,只想更加牢靠地抓住自己心中的这份欢愉。

“那么,这招呢?”伊崎双眼充血,冲向神后。

伊崎双手持握太刀,将刀剑伸到了极限的距离,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转身,手中的长剑因此爆发出了近乎神威的恐怖气息。在奔涌的杀意和愤怒之中,他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完成了这招新阴流的奥义————“转”。

他的“转”随着他粉碎膝骨的代价,化作了怒吼的雷霆之势,从骇浪滚滚滚的苍雷中,仿佛一头猛虎张开了血盆大口,巨大的深渊之口,奔腾在神后宗治的眼前,而神后在这浓烟滚滚的杀招之中,显得是如此渺小。

“无刀取。”神后平静地截下了伊崎的剑,无刀取再度让方才发生的一切怒涛之势顷刻间化作了乌有。他双手合掌,仿佛在祈祷一般,甚至开始默默地为伊崎这个执迷不悟的儿时玩伴垂泪。

伊崎被他流动的身形完全牵制住,可即便如此他也死活不愿意放开手中之剑,因为那是自从他背叛师门之后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

神后以无刀取的架势维持不变,顺着莫须有的水流将伊崎带动,随后一个踢击剥离伊崎双脚和地面的接触。从而顺势将力道从被抓取的剑刃传导至伊崎的全身,就这样将他垂直地抛向了空中。

“欸?”全身颠倒的感觉让伊崎感到莫名其妙,但这份莫名其妙里更有一份放松。这种放松的心情好久没有过了,放松得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背井离乡的逃犯,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剑客。第一次不需要在剑柄上使用这么多力,就能让剑如此贴近自己,可伊崎还是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方才决绝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是......是这样啊。”伊崎在空中缓缓落下,他看见神后眼角滑落的泪水向上飞舞,而自己也跟随着泪水一起在飞向一个终其一生也摸不到的顶端。这一刻,他终于如释重负,不用再伪装自己了。

神后在不停接招的同时,也在不停后退,以至于拿准了距离,轻而易举就拾起了大典太光世。

他双手持握太刀,将刀剑伸到了极限的距离,用一个轻柔又朦胧的转身,这一刻天地似乎都与他手中剑合而为一。

“师父.....?”颠倒着望向神后的伊崎,恍惚中在这招里看见了师父那个超凡入圣的身影。没等他多感慨一会,“转”便袭来。还未落地的瞬间,伊崎的头颅就被一剑斩飞,直勾勾地飞向了树的另一边。

神后则是顺势继续转身,没有去看伊崎最后的凄惨模样。

他还是从容镇定地右手反掌,向右拂开用力一振,振落了剑刃上被沾染的血迹,然后淡然收剑。

“新阴流奥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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