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傻书生就是裴砚舟,而她,只是初月残留世间的一丝玉魄,无人在意的卑微赝品。

湖边水榭廊檐下,祁渊蹙眉瞥一眼范拓。

他意识不清靠坐在廊柱上,闭上眼睛嘴里叫唤着“哲儿,哲儿”。

裴砚舟道出模仿案的始末,刻意隐去袁随遇的存在,将两大画派的争端聚集在范拓和万丹青身上。

祁渊做梦都想不到,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范拓坏事做尽,就为了画坛那点名声?

更令他惊讶的是,癫狂到失控的凶手背负着血海深仇,但促使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竟是燕安城的父母官赵府尹!

想来何其讽刺,但他还有一点不明白。

“皇后那日被人从寝宫挟持,在她背上作蝴蝶图的画师究竟是谁?林简和袁随遇相继离世,万丹青该不会还有其他同门吧?”

这个疑点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目睹全程的祁渊。

裴砚舟不答反问:“皇后不是亲眼看到他了吗?”

祁渊顿觉头皮发麻:“范哲?你是说皇后见鬼了!”

“这世间无奇不有,有些事微臣本来也不信。”裴砚舟不置可否地笑道,“也许真相没那么复杂,待微臣审问过范拓,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祁渊被这堆破事烦得头疼:“不管皇后真见鬼了,还是范拓或是谁装鬼吓人,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京中发生变故。”

“裴大人,此案最好以此告终。”他没有心力再耗下去,只要不涉及两国间的大事,这些争名夺利的画师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裴砚舟点头称是,也不能说祁渊性情凉薄,他生在帝王家,眼界自是不同凡人。

但也恰是料到他心中所想,才能顺势抹去袁随遇这个人,而不至于引起两国纷争。否则以祁渊的谨慎以及皇帝的多疑,乌托罕王子此行谈和恐将半途而废。

裴砚舟挥手示意魏平将范拓带走,想到皇帝向他求救的眼神,字斟句酌地提醒祁渊。

“今晚在德寿宫,微臣与吉县计得皇上召见,近观圣颜看出些许端倪。”

这才是祁渊最在意的头等大事。

他冷眼屏退身后随从,沿着长廊与裴砚舟走向湖心:“裴大人可是看出父皇有些反常之处?”

裴砚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已有猜疑:“微臣认为,皇上极有可能被法术操控,从而做出身不由己的举动。”

祁渊如遭当头棒喝,难怪父皇就像变了个人,若是被法术操控就能说得通了。

他心思细密一点就透:“操控父皇的乱臣贼子就是司监正?”

是了,望遍朝堂有这胆量且精通法术的人,除了与父皇形影不离的司南絮还能有谁!

裴砚舟郑重其事地拱手道:“司南絮深谙道法,贸然对质或将伤及自身,还请三殿下谨慎行事。”

裴砚舟无意投诚却避不开现状。

倘若皇帝有个好歹,堪当储君重任的唯有祁渊,除此之外,无论是谁意图颠覆皇权,都有可能祸及无辜。

司南絮或许有治国之才,铲除贪官、两国谈和都有他的功劳。但此人贪念太重,性情偏执,不及祁渊更适合统领江山。

裴砚舟身为一个臣子,他也不愿效忠篡权上位的君王,何况司南絮还将他视为仇敌。

祁渊早想将裴砚舟纳入麾下,从前是他有意推脱,此刻表露诚意让祁渊心里颇为受用。

锦上添花祁渊见得多了,但在迷茫时有人施以援手,这份情谊才值得他珍重。

祁渊不知将来会如何,也无法给裴砚舟承诺,像并肩作战的同袍拍了下他肩膀。

“宫里的事无须裴大人担忧,正所谓道法无边,精通法术之人并非只有他司监正。”

祁渊誓要成为储君,除了跟其他皇子比较,群臣底细他都了若指掌,在裴砚舟的点拨下,辨明方向即可对症下药。

“三殿下,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裴砚舟提起失踪多日的许婉柔,她本就是撷芳轩的姑娘,祁渊作为她曾经的东家,也该出一份力。

裴砚舟押解范拓出宫回到驿馆,连夜派人搜查范家,找到埋在花园里的血衣和那把凶器斧头。

模仿案至此证据确凿,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结案书上自圆其说就好。

忙碌整宿天光渐亮,裴砚舟揉着酸胀的额角毫无睡意,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像是遗忘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大人饿了吧,我为你煮了粥快来尝尝。”

裴砚舟抬眼看到吉祥俏丽脸庞,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他爱的人就在身边,还会有谁令他牵肠挂肚?

吉祥的一颦一笑与往常无异,她双手托腮看着裴砚舟用过粥,拉着他到床榻坐下。

“大人又熬夜了,快躺下歇着吧。”吉祥娇羞地坐在榻边,浑身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

裴砚舟和吉祥也曾有过温馨时刻,他搂紧她细腰,聆听她轻浅呼吸都能带走身上疲惫。

“大人,我没想到凶手竟是那老东西,有时候啊,我总觉得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明天是好是坏,我们能把握的只有今朝。”

她这话说到裴砚舟心坎上,他握着她柔软小手,由着那双红唇划过他耳畔。

“大人,你说过要娶我还当真吗?”吉祥灵动杏眼含羞带怯,裴砚舟被她深情凝望着,心跳渐渐乱了分寸:“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吉祥仰起小脸娇笑:“口说无凭,亲我一下。”

她抬手放下床头帐幔,遮住窗外投射进来的细碎金芒,如妖似魅的美眸动人心魄。

裴砚舟凝视她红唇气息渐重,搂在腰间的手不断收紧,吉祥嘤咛一声扑进他怀里,双双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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