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是……错了。

他太自以为是了……他这辈子就不应该妄想得到亲人的爱……

谢长柳仰视着阿眠,眼泪堆在眼窝里。

他笑到最后,笑容似破碎的镜花水月,刹那间,满目疮痍。

“出城的令牌在案台上,你拿着去找华章,赶紧走吧……”

阿来东宫伤了人,瞒不住的,要是秦煦知道了,哪里会放过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快走,走的越快越好,他要华章做哥哥,那便跟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汴京……去过他们想要的日子吧,再也没有他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阿眠被谢长柳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他去案台翻找谢长柳所说的令牌,背后响起谢长柳虚弱的声音。

他把被刺前的那句未说完的话补全了。

“你那匕首是华章送你的对吗?我看上面镶着的宝石掉了一颗……你应该、很喜欢、不然也不会玩掉了……上面的装饰。”

谢长柳侧脸贴着地面,血水被浸入了地毯里,颜色变得异常深。他看着落在他面前的匕首,刀锋还是很快,看着也有些年头了,是旧物……

他声音一次比一次虚弱,每说一句话都格外的吃力,可他还是坚强着一字不落的说完。

“我其实是想给你补上去,刚好、我这里有颗上好的翡翠玉,给你拿去,找个巧手的工匠,嵌上去定然,完美无瑕……”

等他这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阿眠已经找到了谢长柳所说的令牌,他没有理会地上的谢长柳,至少路过时,也没有一丝的停顿。

他当真是厌恶极了他……

谢长柳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像是在贪婪的看到最后一眼。

就在阿眠拉开门之时,谢长柳突然大起声叫住了他。

“阿眠!”

唤住他名字的嗓音有力而平稳,丝毫不会叫人以为喊出声之人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长柳极力的把头往门口转,把目光看过去,可是……他看不清……他看不到……他唯有透过屏风底下的缝隙,他才能看清他的阿眠……原来真的为他停下了。

听过呼唤的阿眠在门口驻足,他叩着门框,他没有回头,他手里紧紧捏着令牌,是不敢。

他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刺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他知道,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只能走,只能逃……

谢长柳看着阿眠脚上的靴子,靴底有几抹红,许是方才踩到了浸血的地毯上。

他闭了闭眼,眉头紧锁,可语气却平静如初。

他说:

“阿眠,我放过你了……”

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了。

“你要跟你哥哥,好好的,你不喜欢做谢长明,就不做了,以后就还是华兰萱。”

我不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哥哥再也不会了……

“不要回来了。”

这是谢长柳对他最后的嘱咐,这汴京,自今日起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了,他万不可再回来了……

谢长柳贪恋的看着门前那少年纤细的背影,妄想着听到他一句回答,可结果终究是没有他期待的那般美丽,门开了,少年离开了。

一切归于平静,谢长柳翻了个身,他仰面躺着,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他笑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笑到咳嗽,撕扯到伤口,谢长柳才堪堪忍住。他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刀子藏在了地毯下,再回到了自己床上躺好,他还把被子给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殿门被人推开,进来人的时候他还是有意识的,三安进来的时候只在外面小站了一会儿,意外看到谢长柳似乎是在睡着,也就不便打扰,自行出去了,原本心底还想着他今日怎么睡的这么早,平日里可没有午睡的习惯,就是午膳都未用。

因为有着太子、噢应该说是陛下叮嘱,他们照顾起来需要更加细致,也只得小心翼翼。这会儿见着他好生睡下了,想起陛下嘱咐的他体弱多病,也就不再滋扰。此时的东宫上下俱是一片喜庆,毕竟是水涨船高,太子荣升九五,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日后也能因着伺候过帝王而得到恩典。

彼时,新帝于天坛宗祠祀天、地、宗社,祭告自己是受命于天地祖宗,继位九五之尊,授命于天,得登大统。

在百官的万众瞩目下,昭告皇天后土,天地祖宗,进香、授印、宣召结束后,帝王銮仪再入大明殿,这个象征着帝王最高权力的殿宇。

秦煦身着象征着帝王身份的衮冕礼服端坐在御殿之上,建极绥猷的金字匾额之下,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拜贺行礼,众人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确立君臣之分,从而奉他为君,己为臣,辅佐君主,死而后已。

受完朝拜,秦煦即颁布即位诏书,同时宣布改元为泰明,依照旧制,大赦天下。

听完新帝的诏令,众臣又齐齐高呼帝王英明。

因为先帝驾崩新皇继位,国内当因丧仪而简化,秦煦的继位大典,该有的流程不减,只是奏乐、赐宴等仪式不再进行。到了酉时许,大典方才结束。

秦煦依制应该在继位当日起住进帝王的寝宫,原本是该入住玉清宫的,不过玉清宫被毁,没个几年也修建不起来,于是秦煦不再有重建玉清宫的心思,吩咐人将玉清宫旧址改立为军机处,日后方便与众位大臣在此地议事,而他则退而求其次入住了乾清宫。

等结束完一切后,秦煦从宫里回来,听说谢长柳午膳都没有用就睡了,如今晚膳的时候都过了,人也还没有起身,底下人又不敢去打搅,这会儿秦煦一回来,他们方才有了主心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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