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璞病了。

起初几天张氏还到床前伺候着,后来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中风,就算好起来也不能和以往一样了时,张氏便慢慢床前来得少了。

到了后面,张氏干脆连大夫也不请了。长生看不过,便悄悄去找了常宽,想着给常璞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

常宽看到自己的胞弟如今这样情形,便对张氏有了埋怨。哪里知道还没有张口,张氏反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起来,“哥哥嫂嫂,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呀,如今老爷这一病,光光是吃药请大夫都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这家里原本就只有一个空壳子,这一下子,让我这个妇人还怎么活啊!”

常璞躺在床上虽然动弹不得,但并不是无知无识,听到张氏的话,只气得嘴里含混不清的发出呵呵声,要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常宽看着张氏不耐道:“就算倾家荡产,该治的病也一样要治。我这弟弟再不济也有几分薄产,哪里就到了连大夫也请不起的地步。”

见常宽说出了自己说不出来的话,常璞闭了闭眼,胸口的气稍微平顺了些。

张氏撇了撇嘴,让原本就刻薄的面相越发刻薄了几分,“哥哥说得倒是轻巧,这家里看着这样,其实不过是空架子而已,老爷那点俸禄只够家里人吃喝,连下人们的工钱也是欠了差不多一年了,我倒是愿意给老爷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瞧瞧,关键是也要请得起才行。”

“你......”常宽被气了个倒仰。

常璞原本就歪着的嘴越发歪斜,双眼瞪着张氏说不出话来。

常宽看他这样子,也顾不得自己生气,替他抚着胸口顺气,“你也不要着急,不管怎样,我也不会看着你这样子不管。”

常璞的眼角就流下泪来。自己经营了一辈子,哪里知道居然成了如今这样。若是韩氏还在,这个家断不会是这个样子。想到韩氏,常璞便想到裴氏,又想起常落瑶,心乱如麻,嘴里便又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呵呵声。

“难道我说错了吗?”张氏见他的样子,气道:“若是早知道常家是这么个样子,打死我也不会嫁进来。老爷好的时候也算了,如今成了这样,眼看着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大家便都丢开手,反而对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夫人指手画脚起来,老爷——”

张氏突然往地下一坐,拉长声音哭着用手锤向自己肚子:“这个样子,可让奴家怎么活啊!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就一根绳子吊死了,也好过这般被人指责。”

常宽气得心口疼,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早就听说张氏的泼辣,却以为她只是比一般的妇人难缠一些,哪里知道却是这样的性子。

站在旁边的江氏实在看不下去,又担心她这样将肚子里的孩子作出个好歹来,更是生乱。

她忍住心中的厌恶,只得耐着性子上前搀扶张氏,“你好歹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难道不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

张氏乘机一把抓住江氏的手腕,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悉数揉到江氏袖子上,“嫂子,要是我有办法,我何须如此,只是这日子实在没有办法过了,老爷这一生病,我已经够难的了,大伯居然说我不想给老爷看病,还有比这更诛心的吗?”

张氏勉强道:“老二病了,他做哥哥的也是心急。”

“他心急,我不比他更心急吗?”张氏干嚎道:“怎么这一屋子人,全部都赖在我身上了。这屋里,就算文允没有什么本事,好歹还有个四姑娘呢,难道跟她说一声,还少得了老爷请大夫的银子?怎么算来算去,大家都盯着我呢?”

江氏见她越说越难听,便讥讽道:“这屋里谁敢盯着你呢,当初你嫁到常家来的时候,就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张家是没有什么嫁妆的。”

张氏像被火烫了一般,身子一僵,脸涨的通红。饶是她再泼辣,但家贫却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若不是张家破落,没有钱给女儿置办嫁妆,她如何会迟迟嫁不出去,最后年岁大了,只能给一个半老头子做继室。

原本想着,熬个一两年,有个自己的孩子,等孩子大了也好有个依靠。哪里知道,孩子还在肚子里,这老头子却是倒下了。

她好不容易存下点体己钱,可不是要全部用在这不中用的人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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