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遥能感觉到, 傅益恒的身体发僵,手指在她腰间的力度微微加重。

琴房的门是开着的。

除了闪动跳跃的小灯笼,如水的月色放肆地撒进房间里。

楚之遥等了几秒钟,仰头看他的表情。

傅益恒呼吸沉稳, 低垂的眼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可他脖颈和耳根泛出的淡粉, 滑动的喉结,抵在楚之遥后腰逐渐施力的指尖都透出一丝极力压抑住的渴望。

“可以吗?”傅益恒轻声问。

楚之遥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回答之前, 她重新凑过去, 在他唇角落下很轻的一吻, 柔声说道:“可以。”

傅益恒脖颈上突出的喉结, 艰难地滚了一下。

他抬起眼眸,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深深地看着她。

傅益恒哑声唤她名字:“遥遥。”

“嗯。”楚之遥应声看他。

在他发亮的眼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一秒后, 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闭起,只看到浓密似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没等楚之遥感慨这睫毛好像比她的还长还密,一片阴影落下。

傅益恒很轻地吻她,柔软的唇贴着她的唇。

一下一下,细碎又绵长。

小心翼翼, 克制又温柔。

“怕弄疼你......”傅益恒眼神湿润,呼吸稍显凌乱,声音带着压抑。

他捏住她后腰的手,松了劲。

楚之遥勾住他的脖子, 偏偏头,调皮地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没太使劲儿, 小小的刺痛, 却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像是在问, 你觉得我怕吗?

果然,男人都激不得。

傅益恒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俯身深深地吻下去。

炽热的柔软像一团火,落入她口中。

这一次,太子殿下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抛弃了试探式的轻吻,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或轻或重地碾过她柔软的唇。

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脖颈、耳畔。

楚之遥整个人被迫靠在他胸前,下意识仰起脖子,承受着傅益恒热烈的吻,身体几乎卸了大半的力气。

楚之遥后悔极了,干嘛要故意挑衅?

傅益恒的吻逐渐深入,她快受不了了。

下意识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楚之遥躲了一下,想喘口气。

一个很小的动作,让傅益恒接着停了下来。

他喉结滚了滚,不再紧紧箍住她的腰,绅士地扶住她:“抱歉......”

楚之遥大口呼吸,这会儿说不出话来。

一呼一吸间,满是他身上带着薄荷气味的淡香。

“下次,下次吻你的时候,我会注意,不会这么激烈了......”

傅益恒拥住她,一手轻轻拍拍楚之遥后背,帮她顺气。

“啊......”楚之遥懊恼地低下头。

她用额头撞了他胸口一下,以示不满。

靠!

哪有人真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傅益恒手掌抚上她后脑勺,用了点力气把她摁在怀里。

“我保证,下次......”

傅益恒话音未落。

楚之遥闷声闷气地打断他:“你能别说了吗......”

无论是多害羞的事儿,好像从太子殿下口说出来,都变得格外正儿八经。

可这会儿,被吻得晕乎乎的人是自己......

就,有点丢脸。

“好。”傅益恒答应着,低头轻吻了楚之遥的发顶。

他下巴抵在她颈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爱你。”

与此同时,寺庙的钟声响起,盖过了傅益恒的声音。

古刹的钟声低沉沉闷,却听得人心生安宁,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散开。

楚之遥从他怀里抬起头,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问:“十二点了吗?”

“嗯,是新的一天了。”傅益恒笑了笑,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只小锦囊,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楚之遥仰头问。

傅益恒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条用五彩丝线编制的手链,还有一只打磨光滑造型古朴的木钗。

“七夕节快乐。”

傅益恒把手链带在她手上,抽紧线绳,发钗放在楚之遥手里。

“今天是七夕?我完全不记得了,手链真好看,是你编的?”楚之遥晃晃手腕上丝线手链,眉眼弯弯。

“嗯,我们在避暑行宫的时候,给你看的那对磨喝乐玩偶,它们脖子上挂的就是五彩丝线编制的长命缕。当时我说,第二年端午节编了送给你和小羽毛,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现在就想送个你。”

傅益恒从锦囊里又拿出一条小一圈的手链:“这是给小羽毛的,明天帮我转交给他。”

“一碗水端平呀,太子殿下。”楚之遥笑笑,对着月光举起那枚雕工精美的木钗,爱不释手:“这也是你做得?”

“应该用上好的和田玉或金子来制钗,可惜我在现代找不到好的材料,那时候还不知道母后留下的聘礼还在不在。一会儿给你找几只好料子的首饰、发簪带回去先用着......”

傅益恒轻咳一声,停顿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帮你绾发吗?”

“就是用这个盘发吗?”楚之遥抬手摸摸自己脑后的马尾,点点头:“可以哇。”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可以。

可她不知道,对古人来说,执簪绾发是丈夫的“特权”。

傅益恒拉她坐在琴凳上,散开楚之遥的马尾。

“不需要皮筋吗?”楚之遥扭过头,看到他把皮筋套到手腕上。

“不需要。”傅益恒笑着说。

楚之遥:“好神奇啊,只用一根发簪就可以?”

“有点小技巧。”

傅益恒说着,修长的手指隆起她的秀发,灵巧地用木钗盘了一个优雅漂亮的发髻。

“这就好了?”楚之遥抬手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可思议。

傅益恒点头浅笑,轻声说:“今为尔执簪绾发,青丝寸寸皆为爱与思。”

饶是一句文绉绉的词句,却听得楚之遥耳根发烫。

她再也不说太子殿下是个老古板了。

只能说,“老古板”浪漫起来,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过的......

仔细一想,楚之遥总觉得有点怠慢对方了。

她都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什么也没准备。

以后还是要改一改自己过于“直女”的性格,也稍微注重一点仪式感。

“想什么呢?”傅益恒从身后圈住她,把下巴搁在楚之遥的肩膀。

耳边温热的气息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傅益恒身上的味道,让她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脸红心跳的吻。

“没,没想什么......”楚之遥慌忙摇摇头,尴尬地说:“我就觉得,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带我来古寺,又是过七夕,编了手链,亲手制作了发簪。可我什么也没为你准备,就有点不好意思。”

“你愿意接受这些,就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傅益恒说完,拉楚之遥从琴凳上起来,扣着她纤细的脖颈,毫无征兆地吻上她的唇。

“唔......”楚之遥哼了一声,片刻后,迎合上去。

这次,她没有完全闭上眼睛。

看着他在月光下冷白的皮肤,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深邃利落的五官,整个人着实帅得过分了。

唉......

一开始,确实是她先动的口,毕竟见色起意。

只是......

一声不吭就亲亲抱抱,太子殿下未免学得也太快了吧!

临走前,傅益恒真的收拾出一匣子的珠宝首饰,非让楚之遥拿回去戴着玩。

港真,这几百年历史的古董首饰,她真不敢戴。

可怎么推都推脱不掉,只能表面答应他,先拿回去。

“门窗关好了吗?手机钥匙钱包都拿好了没,咱们来一趟不容易,你可别拉下东西。”

楚之遥打了个哈欠,抱着首饰匣子,在庭院门口叮嘱正准备锁门的傅益恒。

“都拿好了,门窗也关好了。”傅益恒放下灯笼,庭院大门的门锁年久失修不太好用,要两只手操作。

“咦?”楚之遥探头又看了一眼院子,下巴抬了抬:“那里,树影后面的琴房,好像还有灯光?”

她想起来,刚刚自己把灯笼丢在放古琴的桌子下面,忘了拿。

“哎呀,是我灯笼忘琴房了......”楚之遥吐吐舌头,把手里的首饰匣子递给傅益恒:“我去拿一下灯笼。”

“我去,稍微等我一下。”傅益恒拍拍她肩膀,大步朝着琴房走去。

琴房在庭院的最深处,要走一段距离。

傅益恒看出楚之遥累了,就没让她跟着。

快步走到琴房门前,推开房门,傅益恒在琴桌下找到灯光变得昏暗的小灯笼。

提起灯笼,他本想接着回去,却发现古琴的琴罩没盖上。

这是母后在闺中最喜欢的琴,傅益恒顺手把琴罩盖在琴身。

忽然间,他皱起眉头。

琴尾处,自己儿时淘气刻的“凄”字,旁边竟出现了几条刻痕,把两点水的偏旁都遮挡住了。

不对啊,刚刚在琴房和遥遥一起的时候,明明没有这几道痕迹。

是谁来过吗?

还是自己没注意,不小心划到了?

傅益恒拿出手机,打开手电,仔细观察了一下划痕,眉头皱得更紧了。

痕迹竟然不是新的痕迹。

徒然增添的刻痕,是旧痕迹......

这事儿太奇怪了。

傅益恒怕楚之遥等他太久,用手机对着划痕拍了几张照片,盖上琴罩匆忙离开琴房。

走到琴房门口,傅益恒还想着那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没注意脚下的门槛。

傅益恒差点被门槛绊倒,一头朝着连廊的立柱倒去。

还好他有功夫在身,及时侧身躲过柱子。

这要硬生生撞上去,脑袋绝对磕一个大血窟窿。

没来得及庆幸,忽的,他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捂住胸口。

傅益恒接着又松开手。

他发觉,衬衣口袋中的玉佩竟然是烫的!

不对,这感觉,怎么和他刚穿越到现代时一样。

“太子殿下?你怎么去这么久,人呢?”

他听到了楚之遥的声音,想叫她。

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衬衣口袋中的玉佩温度越来越高,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痛。

“天呐!你怎么在地上?”

楚之遥扔下手里的首饰匣子,扑到傅益恒身边扶住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摔到哪里了?胳膊和腿能动吗?不行,你别乱动,我打120。”

在楚之遥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傅益恒的头痛明显减轻,喉咙也不再发堵。

“没事,我没事......”傅益恒大口喘气,抬手摸了一下胸口的玉佩。

玉佩终于也不再烫得吓人。

“刚刚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下子摔懵了,我真没事,别怕。”

傅益恒握住她的手,努力控制住表情,露出安慰的笑。

“真没事吗?”楚之遥不信任地示意他抬手,抬脚,抬腿。

直到他站起来,腿脚都能动,哪里都不喊疼,楚之遥才放心下来。

“天这么黑,你也不注意点,你是不是有夜盲症啊,到晚上就看不清楚东西?那更要注意了,以后不能自己一个人晚上出门。”

楚之遥替他拍拍衬衣上的灰,刚刚真的吓到她了。

“没有夜盲症,就是不小心,是我大意了,以为对这里很熟,忘了这边的房间都是有很高的门槛。”傅益恒抱住她,安抚地顺了顺后背。

楚之遥仰头说道:“你刚刚真的很吓人,我还以为你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脸色白得不正常......”

“这里是佛门净地,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别怕。”傅益恒牵住她手,捏捏掌心。

“那就好,没事就好。”楚之遥这才想起刚刚被她丢到一旁的首饰匣子,跑过去捡起来仔细看了看。

还好没摔坏,匣子掉在草地上。

别说,这匣子可真结实,里面的珠宝也没掉出来。

傅益恒摸摸她的发顶,早就看穿了她的心事,柔和地说:“摔坏了也不怕,还有很多。”

“别说摔坏里面的首饰了,就是这匣子磕掉个角我都心疼,这可都是有历史价值的古董好吗?”楚之遥站起来,对傅益恒伸出一只手。

傅益恒:“嗯?”

楚之遥理所当然说道:“车钥匙拿来。”

“嗯......”傅益恒递给她车钥匙。

“回去我开车,来的路上我睡过一觉了,你这样我可不放心你开车。”楚之遥拿过车钥匙,严肃地说。

“好。”傅益恒没拒绝,只是补了一句:“你先开一会儿,剩下的路换我开。”

楚之遥摇摇头,笑着说:“乖,听话,姐姐开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回程。

楚之遥一口气开上高速。

凌晨这个点儿,没什么车,可以放开了跑。

她本来就很享受驾驶的快感,说什么也没让傅益恒摸方向盘。

“你睡会儿吧,快到家了我叫你。”楚之遥对坐在副驾座,强撑着陪她的傅益恒说。

傅益恒点点头,用手机订了个半小时的闹钟。

刚刚那种濒临穿越的感觉,让他耗费了大量体力,后背都被汗浸透了。

一闭上眼睛,傅益恒几乎接着失去了意识,进入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境中......

一个半小时后。

“喂,太子殿下,傅益恒,醒醒......”

傅益恒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坐直。

车是停着的,看周边环境应该是在某个休息区。

他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了。

“几点了?我闹钟没响吗?”傅益恒想看手机。

“别看了,快凌晨三点了。你那个闹钟吵了一路,我找了个休息站停下才给你关上。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了,你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楚之遥凑近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汗,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空调温度这么低,都出了一头汗,看你睡得也不老实。”

“是做梦了,不过没事。”傅益恒擦擦额头的汗,刻意岔开话题:“回家吃吧,这个点的宵夜很少有健康的,我给你做。”

“好,我想吃煎得酥酥脆脆的午餐肉,还有方便面。”楚之遥进入点餐模式。

傅益恒:“好,家里材料都有,做起来很快。吃完了好好补觉,醒了就给我发信息,我让苏伽齐送午餐给你。小羽毛你不用管,早上我带他锻炼吃饭。”

“嗯,完美”楚之遥弯起嘴角。

有太子殿下在,真的很省心。

什么事儿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点都不用操心。

“对了,你周日下午有空吗?”楚之遥忽然间想起一件事。

“有空。”傅益恒点头,他顺手给公司经纪人发了一条微信:周日一整天不要安排通告,有私人行程。】

“周日下午,我和小羽毛要去一趟我生母那里,就是文思茜家,文北宸也在。既然是见家人,我想你和我们一起去,你是我男朋友嘛。”

楚之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一想到要带着小羽毛和亲生母亲还有哥哥相处,楚之遥多多少少内心有点紧张。

周日,顾双双和苏伽齐有“约会”,她不想打扰闺蜜难得的休息时光。

好像,谈恋爱以后,人都会变得脆弱一些。

这种场合,楚之遥很希望有个人可以陪着自己。

“好,我陪你去。”傅益恒抬手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他看出了她的紧张和不自在。

遥遥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他会把她所有缺失的安全感,一点点补回来。

“那我们出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啦。”楚之遥心情明显好起来,伸了个懒腰,重新系上安全带。

“我开吧,你休息一会儿。”傅益恒说。

“你是不是也想飙车啊?我们在内环了,车速上不去,做了噩梦的弟弟就乖乖坐在副驾吧。”

楚之遥拍拍傅益恒的手背,又顺手捏了捏他手感很好的耳尖。

被“调戏”了的太子殿下无奈地笑笑。

敏感的耳尖红了一片。

说起噩梦,他刚刚确实做了个奇怪的梦。

不过,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到像现代电影一样的梦。

在梦里,他是有感知、有嗅觉,似乎真实回到过去一样。

梦里,他人在大周。

虽然,身体在自己的身体里,但是说的话、做的事却都和他的风格颇有径庭。

即便梦里的自己和真实的他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可行事的思路、处理问题的方式方式、对待国事的理念却是相同的。

没等傅益恒细想那个记忆格外深刻的梦境......

他诧异地反角,自己脑海中,凭空多出了一段全新的记忆。

两人回到家。

傅益恒做了楚之遥想吃的宵夜,吃完后,他送她上楼。

楚之遥的指纹锁识别开锁。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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