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
宁珏公主已和沈世安聊到了家事国事天下事, 看似两相投机,其实两个人都频频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 沈夫人的身影出现, 带着浅笑走过来, 同公主缓声道:“殿下今日来得巧, 府上的厨子刚研制出一道新的点心, 不如午膳就留下来, 由沈府招待。”
宁珏公主微微睁大眼,随即,笑意愈盛。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她们彼此心中了然。
若是沈遥凌不乐意, 沈府必不可能留他们下来吃饭,恐怕一顿千恩万谢就把他们给送走了, 这样留膳,就是有亲近之意。
宁珏公主高兴得眉开眼笑,目光盈盈朝沈遥凌看过来,满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欢喜。
她伸出手来,拉了拉沈遥凌的手,张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呵呵笑着,仿佛怎么看怎么好。
沈遥凌控制不住地有些脸红。
按理说,她都已经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 不应该再为了这种事情羞涩。可是眼下的心情,倒好像真是新嫁娘第一回点头一般。
她方才考虑的时候, 也曾想过, 自己是否真的要与上一世走同一条路。
但是她心里, 却又似乎有种冥冥中的感觉,并不认为这是一条“老路”,更不是“重蹈覆辙”,更像是上一世,在某一个时间点的另外一种没有遗憾的延续。
沈遥凌走到庭院去。
看起来兄长阿姊终于放过了宁澹,让他独自静静待在树下,肩上点点落雪,仿佛在等着被谁来带走。
沈遥凌看了他一会儿,还没出声,宁澹就转过身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沈遥凌忍不住轻笑,走到他面前去,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母亲说,请你们留下来用膳。”
她说着,耳根仍旧忍不住泛红,抬眼看宁澹的反应。
宁澹闻言,罕见地露出些许高兴。
“好,我也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嗯,然后呢?
沈遥凌悄悄在心中想着。
宁澹似乎察觉她还等着自己说话,便又道:“沈府的厨子最了解你的口味,你看起来也很开心。”
“……”沈遥凌顿了顿,深吸口气。
“厨子的手艺哪日都尝得,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罢了。”沈遥凌嘀咕了一句,又停下,似乎是已经了然,没必要再和这呆子多委婉,便伸手牵住他,将他拉进檐下。
沈家并无食不言的规矩,公主又主动在席上开口,便聊得热烈。
宁澹知觉敏锐,自然察觉到席间众人的目光不断落在自己身上,似乎隐含深意,又听沈大人和沈夫人与母亲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喜气洋洋、十分亲近,宁澹脑海中猛的一闪,通体热了起来,立即转过头,一双黑眸灼灼看向沈遥凌,似是求助,也似是确认。
这个时候才明白,沈遥凌懒得再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忙着和阿姊换着尝盏中的酒。
宁澹自从灵光一闪之后,就一直处在惊喜当中,让他喝酒就喝酒,让他夹哪个菜就大口吃,嘴唇被辣得有了肿起来的迹象,还是一脸高兴的傻样。
沈夫人都快看不下去。
等到筵席结束,沈夫人走到沈遥凌身边,推了推她。
“副都护看起来是个不常喝酒的,你父亲和兄长喝得起兴,免不了还要继续拉着他。你同副都护出去走走,避着些。”
沈遥凌点点头,叫了宁澹一声,宁澹便跟着她往外走。
一直到出了府,宁澹才问:“上哪里去?”
沈遥凌好气又好笑:“去哪里都行,难道你想接着喝。”
“我不想,但我能喝。”宁澹摇摇头,又问,“你讨厌酒气?我去漱口。”
说着,便要去街边找个糖水铺子。
沈遥凌心道,再喝下去岂不是一肚子水,便阻住他:“无碍,你没事就好。”
宁澹又凑近来,牵着她的衣袖,低声说:“放心。”
沈遥凌没怎么见过他饮酒,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真的千杯不醉。
过了一会儿,宁澹问她:“今日,你父亲母亲,是同意我了?”
沈遥凌看着他殷切的眼,好似极其渴望立刻得到认同的表情,也没忍心说假话,点点头。
宁澹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正式上门求亲?”
沈遥凌闻言一顿。
求亲,还太早吧。
将宁澹带回家来给家里人过目,是尊重认可这份感情,也是在心底认同了宁澹这个人,可她对成婚之后的生活,其实没多少兴趣。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自由自在,又能彼此陪伴,难道婚后的日子还没过够吗?她倒更喜欢在自己家里待着。
沈遥凌这样想着,便跟他说。
“那个,还不急。”
宁澹看着她,又道:“往后,不用你去宫宴,也不让你学家务,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她前世,最头疼的就是这两样。
宁澹还记得。
沈遥凌笑道:“那只是小事。其实我是觉得,成婚之后,也不见得多特别。再说了,我们已经做了二十年夫妻,又不新鲜了,急什么?”
“想朝夕相对。”
“没必要吧,现在挺好的,我隔三差五看见你,反而觉得更欢喜。”
宁澹又看她一会儿,心道,若是不把你放在跟前看着,你要是哪天又生我的气,闷在心里不说,憋到最后转头就跑,我怎么办。
便小声说:“你看我会看腻,我看你却不会。”
沈遥凌挠挠脸颊,梗着脖子道:“怎么是看腻?不能这么说,感情的事,哪能这么说……哎,说到底,整天对着同一个人,我不信你不烦。”
宁澹不吭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遥凌发现不对劲,拉了他一把:“你怎么老走直线,不拐弯?”
差点撞到墙上去。
宁澹又对着她看了一会儿,沉黑的眸子里有几分钝。
沈遥凌总算反应过来。
他确确实实是喝醉了。
否则,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宁澹不知在想什么,又闷头往前走。
沈遥凌没办法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太学,赤野湖。”
“好吧。”沈遥凌捉住他的手,牵着他调头,宁澹倒也没抗拒,乖乖跟在后面。
太学这会儿正是休学的时候,赤野林中没有一个人,水杉变得光秃秃的,用轻雪做叶子。
宁澹道:“陛下让我来赤野湖,是为了修身养性。”
沈遥凌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宁澹看她一会儿,伸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说:“你要问我,为何要修身养性。”
沈遥凌诧异:“修养心性,这是好事,为何要有个因为所以?”
她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被她这样一反问,宁澹似是也觉得自己说过去的这些事情有些没意思,挠了挠后颈,没再接着往下说。
沈遥凌笑着拉住他:“好了,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会到太学院来?”
宁澹抬起右手:“因为剑。”
“剑?”
宁澹点点头:“在校场上,太子要跟我比试,输了。他问我,就这么想赢。”
沈遥凌轻轻嗤笑,那时宁澹才十七岁吧,欺负晚辈不成,朝晚辈撒气,倒确实像是那位殿下做出来的事情。
“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输。”
沈遥凌挑了挑眉。
她知道,宁澹应该只是在说实话。
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很狂妄。
“太子又问我,若是有一天,他在我敌对面,我的剑,是不是真会朝他落下。”
沈遥凌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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