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经过他仔细打量,琢磨出了门道,此人难怪外号黄虎,生的格外有威严,怎么说呢,就是看起来不像凡品之流,在一众长相猥琐,黝黑粗糙的农民军首领中,实在鹤立鸡群,这等行状不免给人高看,王朴看了一圈下,发现在场诸位农民军首领中,只有闯王高迎祥面相不输张献忠,都是国字脸形,身形雄伟,而且后面会崛起的李自成在这群人中也还算出挑,颇有脸颜,只是身形较高迎祥和张献忠略单薄而已。看来,在这些义军之中,对长相有格外的讲究,这些出身底层的贼人一般会刻意推举出面相有威严之人来做首领,仿佛他们就认定面相不好之人注定了难成气候。而且,张献忠的眼神闪烁不定,说话不失条理,似乎比那过于正直的高迎祥更聪明一些,细细琢磨一下,这还真是个众望所归的首领材料。
王朴这才恍然,义军上下居然是因为此人面相好,就对他礼貌三分,不禁又对贼军暗暗生出鄙夷。造反大业跟儿戏一般,这又不是在选美。
“我近日出山一趟,听见本地人说了很多怪词,太原有个期货交易所,那是个什么东西呢,狗官王朴开这家什么交易所是图了啥子。”张献忠健谈,进来之后,便和诸位首领说了很多,这一问把王朴听愣了,他是让王雁在太原开设了期货交易所,用来给蒙古殖民公司融资,但是,这个交易会才开设不到一个月,难道居然红火如此,连贼军都听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向王朴投来询问眼光,连邢红娘都一脸翼希的望向他,王朴这才醒悟,张献忠这一问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在申量他,想试一试他的学问本事。
嗯,还是不死心,想招揽我吗,王朴暗暗思忖,他想不到张献忠这人还挺会来事,比闯王高迎祥更重视文人。他想了想,便道:“这个交易所是个新玩意儿,比方说,你有块地,想种粮食又没有耕牛,估计今年秋季会丰收,于是你就和别人签合同,把今年秋季的粮食卖给他,让他先行付钱,然后你再用这笔钱买耕牛,好种出更多粮食,来个大丰收。”
众人听了一头浆糊,还是张献忠脑子灵活,就问道:“万一遭灾了,种不出粮食呢。”
“那前面这个买米的人就赔了,他的合同便一文不值。”
“谁会这样傻,买还没种下的粮食。”李自成果然有些脑子,也想明白了关窍。
“不妨,他也可以把合同放在交易所卖掉,把风险转移出去。”
“那么这样一来,王朴凭白得了一只耕牛,将来他的地就算种不出粮食,也不会赔钱吗。什么都没有,就白得好处,这狗官果然阴损。”高迎祥愤愤不平道。
“话不能这样讲,期货能卖出高价,需要有信用托底,如果没了信用,从此以后他的期货就彻底成为废纸,所以只要王朴那厮想细水长流,就不敢短了人家的粮食。”听见高迎祥这厮在骂自己,王朴心里别扭,讪笑解释起来。
“原来如此啊,王朴是个人物,不得不佩服他,俺也佩服你,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读书人真有本事。”说这话的这位,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名号,应该是造反过程中过早死于官军之手了,今天在场诸人十有八九都是如此下场,造反本来就是提着头过火海,九死一生的生意。能有命活到明清更替的李自成和张献忠才是幸运儿异类。
“我们有金银却没有粮草,听说这个交易所可以买到粮食,甚至于兵器盔甲,还有神甲营那种火器,只是咱们不懂啊,李兄弟是个秀才,天下事尽在胸中,你给个话,能不能替我们买几十柱包赢的期票。”张献忠几乎是低三下四的对王朴恳求了。
“火器也能买,那王朴莫不是,吃了降头术,失心疯了吗。”闯王高迎祥顿时惊愣不已。
“还真别说,火炮火铳这种东西买不到,但是手雷可以买到。那交易所格外邪门。”张献忠便道。
这就是资本主义啊,王朴默默哀叹着,晋商和江南财阀太疯狂了,要不是他极力反对,董事会差点连过冬的皮革都准备上架卖掉了,火炮火铳之所以是非卖品,那还是因为商人对王朴这种兵头有天生的恐惧,并非不愿实则不敢而已。
“要买到便宜的粮食,需要猜准今年的气候,若是沽空,而今年丰收就赔了,但是只要杆杠不多,买粮食期货,再沽空,可以相互对冲,赔也的不多,最多有三倍利润。”王朴分析道。
“额。”在座的贼头们都是一脸懵逼,他们哪里听说过这些,只觉是在听天书佛法,只有张献忠勉强沉呤许久,才问出了一句:“那什么叫对冲。”
“这个好解释,打个比方,我们买进粮食期货的同时,又沽空,那么就会有两种情况,第一,今年闹灾,期货便一文不值了,但是我们沽空便赚了一笔。第二,如果今年丰收,沽空赔钱,但是期货值钱,虽然赚不到钱,横竖却有保本,这叫对冲。”王朴解释道。
“就,就按这个来,咱们不求赚钱,只要买到粮食,价格可以就成。”张献忠勉强能听懂,但他不是买卖人,作为造反者,钱这种东西毫无意义。造反成了,得天下,有无数的钱,万一造反不成,全族消消乐,那些钱也带不走。
见到在座诸位贼头眼睛发光一般,王朴仿佛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对啊,这些贼军该有多少金钱珠宝等着变现,他们做的是无本买卖,金钱在他们手里就是废料,带着都嫌沉重,还不如换成粮草兵器盔甲火器,他王朴背后有江南财阀撑腰,又不差那点粮食,而且粮食可以用海船走私,避开关卡厘税,从江南运来,成本几乎才五成而已,卖给贼军倒手就是五倍的价格,这,这挣大发了。有这门生意,江南财阀和晋商这些奸商还不乐颠了,结成更为紧密的同盟自然不在话下,就不用担心他们脚踩两条船,又跟东虏不清不楚了。
自从晋商和江南财阀合成一体以后,事情渐渐朝着万万想不到的方向演变,据郑牙儿探报,在晋商的引荐下,东虏也和江南财阀勾连上了,只是碍于王朴,他们暂时还不敢往东虏输送火器,可这些奸商实在是眼里没有家国祖宗,无父无君,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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