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最近的日子过得颇为滋润,只因前阵三司推事中案子办得响亮,他作为三法司之一的刑部代表,也无疑承受了诸多美誉。然对他而言,在外的风光毕竟只是浅表,更为重要的是,他也算是在顾家这个人才辈出的大家族中替四房挣了一口气。
不同于三房和二房同为嫡系,也不同于大房为庶长曾一度被家祖喜爱,一生廉洁、以公正无私出名的顾家家祖,对庶出的第四子态度反而略显冷淡。再加上四房人丁不旺,传至顾恒这一辈也仍旧没有女丁,顾家四房在家族中的存在感始终不强。
刚刚顾家大姨母和三姨母在一旁热火朝天地讨论顾家前景,道如今家族在顾漆连的带领下也算前途似锦、未来可期之时,顾家四姨母只如个局外人一般,歪在一旁打盹儿。
等到那两位说至兴处,相约着一起离席去亲请顾漆连到前院来喝酒后,顾四姨母这才悠悠醒转,而后自斟了一杯酒,坐到自己孙男顾恒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道:“好孙儿,刚刚她们都说什么呢?”
顾恒挑了挑眉:“好家祖,您要真想知道,还不自己认真听?”
“臭小子,看来你也没听。”顾四姨母一把拍掉了顾恒头上的乌纱帽,“嘚瑟什么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刚从宫中回来?现在是家宴,还不快去把你这身衣裳换下来。”
“嘁,知道了,低调低调。”顾恒理了理散落的鬓发,起身想起来还没回答自家家祖方才的问题,“至于刚刚,我想想,唔……都在夸家主如今是越来越有范儿,执掌顾府也能够服众,这不还说今夜是家宴一定要犒赏她,所以两位姨祖就亲自去后院请她咯。”
“嗤……”顾四姨母笑着摇了摇酒杯,而后摇头晃脑。
“不瞒家祖,我也想‘嗤’。当初家主上位,也不知道是谁气得脸歪嘴斜,非说不成家则不能立业,心里一百个不服气。今日这么变脸……也是挺精彩的。”
祖孙俩正在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四姨母、恒公子,家主有请。”
顾恒扭头:“崔巍姑姑?请问这是去?”
“恒公子不必担心,请四姨母随老奴单独前去便是,另外,大姨母和三姨母也在。”
“咳,崔巍啊……家主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你也知道,我一向腿脚不便,出来都是靠这小子陪着我的,他不能同行吗?”
“那便请恒公子也一起吧,老奴相信恒公子的能力和品性。”
片刻后,顾恒明白了崔巍为何特意在“品性”一词上咬字。
今日之事,实在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顾榴石的院子围了两层侍卫,至于平日本就稀少的仆从,更是被聚在一起赶到了院外看管。是以当顾恒和顾四姨母靠近院子周围后,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她二人双双对视一眼,而后默契地目不斜视向前。
“见过家主、大姐和三姐。”
“恒见过家主、大姨祖和三姨祖。”
“四妹、恒姨侄孙。”
“呵,这下人也来齐了,家主无需再拖延时间了吧。”顾大姨母看了顾四姨母和顾恒一眼,毫不客气地阴阳道,“怎么说是去不得祠堂,但转头就把这四房的小辈给叫来了?”
“大姐,你我都知四妹一贯腿脚不便要人搀扶。别说这些,现下先讨论正题吧。”
“是我来迟,让家主、大姐还有三姐久等。”
“四姨母、恒姨侄。”顾漆连打完招呼过后,便再没说话,一时之间氛围陷入沉默。
还是顾大姨母率先开口:“那我便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今几房的人都在这儿,家主自当秉公处理。趁着此时丑闻尚未传开,今夜直接将这顾榴石沉塘便好。”
“!什么沉塘?沉塘是为私刑!天子脚下,大姨母何敢?!”
“放肆!你既然知道此乃天子脚下,可又还记得你弟弟身负先帝御赐婚约?如此苟且,难道我顾家所有人都要陪你们姐弟去送死吗?我看沉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再不然,对外便只称是意外落水,也算保全个体面。”
“大姐,说什么沉塘……你也消消气,莫要把曾经京外的风气再提起。众人都知道我们顾家一向爱护子孙,连男儿都是同女儿一起混着序齿,沉塘之说不宜提起。恒姨侄孙,你在刑部任职,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恒一拱手,严肃道:“三姨祖所言有理,望大姨祖三思。”
“大姐三思,我们顾家一向以和为贵,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顾四姨母摇头道。
“哼,你们以和为贵,可有的人把诸位的脑袋当球踢,竟敢将奸妇引入府上苟且,真是丢尽了你祖辈的脸,还让我等一把老骨头蒙羞于人世!”
众人的眼神也在此时一齐扫向了跪地不语的顾榴石,而后者始终低着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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