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忙着清清嗓子,判断自己发音是否沙哑。避到远处的丁鸿即刻了悟,疾步走入身侧凉亭,那里不止能乘凉避雨,还备有饮用水、补充能量的零食及小物件供园区尊贵的业主们使用。

“放这里了,还有时间,慢点儿喝。”

安逸回头,发现身后长椅上摆了一小瓶已被拧开的水和几片湿巾,而那个高挺的身影已往旁处走去。心晃了晃,她迅速背过身,继续盯住手机上的时间心中默默倒计时,不去理会那些“糖衣炮弹”。

轻轻的笑语声传来,虽听不真切,可那说话的状态让人很安心。丁鸿拨动着打火机的齿轮,一下又一下。每当他想抽烟又不能抽的时候,习惯如此减缓自己的烟瘾。

通话时间不长,丁鸿约摸着不到十分钟,想必是不想耽误女儿睡觉,否则她怎么舍得挂上电话。静静等待,不多久,从湖边灌木丛后闪现出他心心念念的单薄人儿。

怎么就不长肉呢。丁鸿眉头皱了皱,解决了睡眠问题定要好好调理她的肠胃。

安逸慢慢踱步,这座已困住她多日的高楼似乎已横亘在她心里,正如此刻,她逃奔出来却仍要再回去。

不,偏不。停住脚步,看向大门方向,鞋尖慢慢挪转。视线在下一刻被挡住,安逸抬头瞧向面前高出她将近一头的障碍物,不是她的丁大老板又能是谁。

丁鸿上前两步:“该做治疗了。”

“是呀,治疗。”安逸呢喃,像在自言自语:“治疗我的病,我——有病。”她笑,笑得讽刺意味十足。

“有病怎么了?我也有,我的病还需依靠你来解呢,安逸。”

安逸依然自嘲的笑着,目光落到地面,角度问题,本该两道的影子重叠到了一起。是,一路紧跟住她的他,仿若是自己的一道影子,死沉沉的罩住她的。

走出电梯,李管家已在门厅处等待,向两人行礼汇报:“按摩师已就位,在安小姐卧房等候。”

丁鸿正想劝说几句,安逸已径直走入房间,随手关上门,空留下门外二人。

李管家见丁鸿原地不动,目光凝结,似能将门板看出个洞来。

此地不宜久留。李管家急忙告辞,闪人了。

丁鸿有说不出的憋闷,他也想如安逸那般锤一锤胸口,出一出恶气。

走向客厅拐角处临窗的吧台,为自己倒上一杯,高举起酒杯,欣赏着被灯光照得剔透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最终没有喝,放回台面,去了书房继续他永远做不完的工作。

手下按键不停,机械的点击确认各类审批邮件,心中嘲笑自己现在竟成了“五怕青年”呢。

烟不抽,怕身上熏上味道;

酒不喝,怕人家误会自己借酒,而自己对自己也不甚放心,共处一室,自己却在老老实实做正人君子;

心中有火气、闷气、怨气但不敢发,怕吓跑人家。

忍辱负重的求人家调养人家自己都不在乎的身体,只因自己每时每刻都掂念着、心疼着,怕她真的垮了。

好一个“五怕”,其实何止,再细数下去,指不定多少“怕”呢。

记起方才湖边他的那句承诺:“等你辞职的时期一到,我们之间断绝任何往来,我不会介入、打扰你的生活。”

断绝吗?再好不过。揉揉太阳穴,丁鸿将心神放入那满屏的邮件。

安逸在隔壁房间同样在想丁鸿的那句承诺。

躺在按摩浴椅上,身体被隆起的蒸汽浴罩包裹,头部四周是环形四十八孔水柱喷淋,双脚正被两名身着泰服的按摩师抱在怀中修剪指甲,稍后则通过精油软化皮垢。

安逸十分抗拒,其中一名小妹妹解释:皮肤清洁通透才能更好刺激到相应穴位,这是杨医师嘱咐要完成的。

安逸无话可说,只得恳请她们做的差不多就行,没必要太细致。两名小妹妹微笑不语,那意思很明显: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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