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星同这是怎么了?”
“他看上去好像不大正常,莫非是被恶人害成了这样!”
“……”
一句句窸窣的碎语从人群中传到赵水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面面巴掌似的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感到两颊像在发烧般的逐渐麻木,心中涌上了莫名的羞愧感,仿佛此时陷入窘境的是他而非被众目睽睽盯着的、被惊吓得哭得越来越大声的付靖泽。
“我……不、啊哇哇……”
“付兄,是我啊,你别这个样,你怎么了?”
一边是成年男子的嚎啕,而另一边则是大高个儿不明所以接二连三的问话,让赵水脑中混乱。
他将大高个儿拦了住,示意他退后。身后传来拳头砸向车底板的声音,眼看着付靖泽就要往外爬出来。
赵水察觉到其他人越走越近,将要把这里围上,眉头一紧,向歇斯底里哭着的付靖泽直言道:“不要闹了!”
只一句,哭声顿消。
众人只见转眼之间,本还“生龙活虎”哭泣着的付靖泽,突然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的牵线木偶般,停下爬动,表情全无,呆呆地睁着双眼坐着。
就因为赵水说了句“不要闹”,刚才还在像娃娃哭的人就像是被控制住一般,立即噤声。与此同时,付靖泽的身上还散发出一闪一闪的蓝光,向着赵水的方向飘忽不定。
原本的窃窃私语都被打住,所有注意到这变化的人都惊奇起来,在分辨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疑惑、猜测、惊讶的目光,一根根地往二人身上扎来。
置身于视线中心的赵水,怎会没有感受到这一句后气氛的变化?他咬了下牙,一翻身坐上马车,车帘扬起,将其内陷入呆滞的付靖泽遮掩住。
“走吧,麻烦快些。”赵水对车夫说道。
马蹄重行,凑上来的人群随之分在了两边,让马车愈加快速地往山宫行去。
一旦有了蛛丝马迹,就会有人捕风捉影,渐渐的势头暗起、逐渐凝汇,化为一股愈卷愈无法忽视的黑语流言。
猜疑,开始在人人的心头上悄然滋长。
这场舆论,很快从都城的某个角落,燃遍了整座星城。
“喂,你们听说了吗,城主的那位出生便夭折的赫连家二世子,其实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偷偷送出去了!”
“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给别人?”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俺们可是记得清楚。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都城里突然狂风大作,那雨哗哗地下啊,电闪雷鸣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掐指算算,应该正好是城主宣布二世子夭折的那几日。‘天地混沌,善恶同出’,‘善’是赫连世子,那这‘恶’定是一母同胞的老二了,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送走,还编出谎言欺瞒咱们老百姓啊!”
“竟是这样……那二世子叫啥,现在在都城不?”
“老早在啦,就是这一届星门弟子里的黑马,叫什么——哦,赵水。听说他修的星阶,修习十多年的官员都比不过,还超过了赫连世子呢!更恐怖的是,他这次去恶渊海,把以前的一个兄弟弄成了只听命自己的傻子。”
“诶,我一个在兵队里的亲戚说,当时他们在恶渊战后清理的时候,有一处地方的人,啧,全都被切成了一块块的肉啊,他们在肉块里翻找才发现恶人夺人壹的头颅。就算他们是恶人,这种死法,动手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
流言蜚语传得愈发猛烈,使得星都城中的百姓,每一日都活在了“内忧外患”的惶惶之中。
可偏偏,陷入流言的人们惶恐过、抨击过,也向上请愿过要把那个叫做“赵水”的人从山宫中“请”出来好生监视看管。但这些沸腾的意愿传到宫城中,通通有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除此之外,星城上下该布防的在布防、该镇压的反贼也挨个打击,各地的衙门调集了兵力,为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爆发的恶人之乱做好准备。
但时日一天天地过去,并未再起什么大的波澜。
反叛队伍中很多的恶人,就像是逮着一个身披荣耀的同类一般,掩藏在黑暗中睁着幽绿的虎狼之眼盯住都城山宫中的那个叫做“赵水”人的一举一动,期待着他随时的揭皮现形,然后一举翻了这星城。
于是乎,形势反而出乎意料地稳定下来,一个月接一个月,竟是意外的风平浪静。
而且谁又会想到,这风口浪尖上人人谩骂诋毁的主人翁,此时正闷在山宫中,做着一个“老妈子”的角色——
为了让付靖泽尽快回复,赵水夜以继日地伴在他身边,给他疏通星灵。看着他折腾吵闹的时候,赵水只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奶娘,心中不断地默默祈愿,希望这个“大小孩”能尽快地“长大”。
可意识总要一点点唤醒。因此不可避免的,在付靖泽的恢复中,他还是要经历“最难管的年纪”。
“喂,我数三声,你赶紧给我下来啊。”赵水仰头说道,口中之气在寒冬中化成白雾。
“不。”树上坐着付靖泽,两手一叉背过身去,拒绝道。
赵水抚了抚额头。
“今日副城主过来办年终大会,可热闹了,你不想看看?”他试探道。
付靖泽的身子动了动,但仍未回头,憋着气回道:“我才不去,他们都不跟我们说话就算了,还那样看着我在背后指指点点,烦死了。不要去!”
赵水无言落眸。
自流言传散之后,纵然他被护在山宫内,远离了外面的唇枪舌剑,但在山宫内的星门弟子们难免不会受到影响。因此无论是吃饭、上课修习,或是睡在寝舍里,他们总是会被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纵然不是异类也胜似一类,越发地显得格格不入。
付靖泽会躲在这里,想必是又受了这种被孤立的刺激吧。
“谁说的,赫连世子专门让我来叫你,老苏他们都等着呢。”赵水吐出一口气,两臂交叉垂在胸前劝道,“而且年终大会还要论功行赏,说不定会有什么奖励。”
听到“奖励”二字,付靖泽的一条腿跨过树干,碰掉几团散雪,转身问道:“有奖励关我什么事,我也会有吗?”
“嗯。既然世子提到你,应该有奖。你抗敌有功,是应得的。”
“会奖些什么?”
赵水摸着下巴,寻思着答道:“往年不是送过灵石么?这次加上抵御恶人的功劳,说不定会有锦旗之类。”
树上的付靖泽闻言笑开,装作掂量片刻,才一个跃步轻盈跳下了树。
他拍拍沾了树渣的手,笑道:“那我到时候要全部打包带回去,让爹娘看看!嘿嘿……”
然后他挺起胸膛,脚步略显轻盈地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水听到他的这句话,整个人有一瞬的停滞。
爹娘……
赵水为流言所扰一时未得见到家人,便是分外想念,更别说付靖泽了。可现在的他一个孩子头脑,又如何开得了口,告诉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只留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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