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对视着,看见她水似的双眼中漾起困惑的涟漪,眉间略紧,也没说话,就那样站着看向他——方才的对话,她定然都听到了。
落眸避开,赵水没再多做停留,一声不吭地继续往院外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付铮才收回视线,向走出屋子的赫连破笑了笑。
“好久不见。”赫连破说道。
“嗯。”
“为何突然过来?”
“年末这里人少,便想过来看看。”付铮耸了下肩,回道,“顺便整理下东西……你们,怎么了?”
赫连破往院子外头看了眼,笑道:“说来话长,兄弟俩聊天而已。哦,刚刚那小子说,他有珍惜的,要和我竞争呢。”
目光落在付铮的身上,赫连破面带笑意,却让她有些心神恍惚的不自在,避开了眼神。
冬风忽卷,吹来一串雪绒。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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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腊月二八。
山宫中的弟子或是帮工能回去的已经都走了,只剩零星的人留在各自的寝舍,天寒地冻中懒得出门,因此除了一日三餐外,几乎遇不到别人。
愈是这种时候,愈是想家。
“靖泽兄,再提一筐。”赵水趴在一块漏空的屋顶上,向下面喊道。
“好咧!”
几声乒乓的碰撞,付靖泽一手提个堆满瓦片的篮子,一手抓着捆木杆,纵深跃上房顶。
“小心,刚生冰有点滑。”赵水提醒道,接过东西在漏空处比划几下,开始搭补瓦片。
“绳子和火折。”
“好。”
付靖泽跳了下去,很快又拿着东西窜上来。
“抹布。”
“嗯。”
“干草。”
“……”
这瓦片之间的缝隙得填实才不会透风,挨个补房顶的赵水有些心累,后悔之前放任付靖泽乱窜的随意了。
他两手撑着瓦片交接的地方,在顶上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付靖泽上来,便又叫了几声。
“嗯。”旁边总算送来一捧干草。
“诶,别放雪上……”闷头修补的赵水叹了一声,说道,“再去多拿点吧。”
旁边的人应声跳下屋顶。
如此反复两次,这最后一块被毁坏的顶,终于算是补好了。
赵水拍拍身上的雪渍,一边顺着坡顶往下滑步一边说道:“手都冻僵了。你下次玩能不能——”
一抬头,视线对上旁边人的面孔,惊得他不留意,一脚踩在了檐口的融冰上。
“小心!”
一只手拉上他的手臂,黑红的长鞭跟随着缠住赵水那后仰的身子往回用力一拉,将他扶到了跟前。
面面咫尺之间,清眉秀目,赵水只觉气息骤停,血簌簌上涌烧着了脸。
他赶忙往旁侧过身去。
“怎么啦!”一旁付靖泽跳了上来,着急忙慌地问道。
“没事。”
见他瞪目看向付铮,赵水顿觉更加尴尬。
付铮收起长鞭,看看赵水又看看付靖泽,挑了下眉道:“听说靖泽哥现在很听赵水的话,没想到竟是真这么护着,对我都瞪眼了,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瞧过我呢。”
“你……我没看错,你真是铮妹妹!哈,你怎么,你也长大了!”付靖泽欣然道,向付铮凑近细细端量。
赵水挠挠脑袋,打断道:“先下去吧。”
三人各自落地。
他没想到这些天付铮竟然没有离开。
之前怕她来找特地躲开,后来山宫里的弟子渐少,还以为她也已经走了。刚才突然出现,真把赵水吓了一跳,一时分不清心里是惊是喜。
“铮妹妹,我听他们说你也在恶渊海受伤了?”付靖泽跟在付铮身旁道。
“嗯。”付铮听着不是很顺耳,回道,“铮妹妹……那是多久之前的称呼了,靖泽哥,你今年多大?”
“我刚过总角之龄。嗯,你让我叫你‘铮子’,对不?”
“对。”付铮惊讶地笑道,转而看向赵水,“爹说人识与天识相合甚为不易,得耗费很大心力,却没想到短短数月,竟已至少年——赵水,辛苦你了。”
被她提及的赵水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四周清静,三人在山宫的廊道中缓步而行,未见他人。
将心头杂乱的言语挨个摘除,赵水整理好思绪后,才暗暗吸口气装作随意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就那样。”付铮歪头笑着回道,“跟上次见面比别的没长,倒是养肥了不少。”
虽带着玩笑气,却让赵水无法笑着应和。
他停下脚步,认真问道:“可是付门主请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想到一点回还的办法吗?”
听着这一句了解自己情形的话脱口而出,付铮有些怔愣。她继而低眸看着脚下的雪,回道:“就算有,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华而不实罢了。只是辛苦了那些前辈。”
“这么说,有办法?”
赵水心中闪过一丝希望的欣快。或许他可以像救靖泽兄一样,帮付铮找到恢复底子的法子——不管多艰难。
但看付铮那半藏黯淡的神情,显然不想提及。
言犹未尽,却已沉默。
“那铮子,你来这里做什么?”付靖泽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问道。
“自然是来看你。”
“嘿嘿,我挺好。就是平日只能练功和被人管,有点无聊。”
“是么?确实无聊呢……”付铮慢慢勾起嘴角,凑到他耳旁,故作神秘地问道,“那靖泽哥,马上大年三十了,不想出去玩?”
付靖泽还没反应过来,赵水却先听得一愣,侧头看向她。
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情,摆明了早有准备。赵水顿时恍然,付铮之所以留到现在才过来找他们,是想把他们偷偷带出去。
这个女人,还真是……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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