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夜黑尽了回到家里,就喜提了吃饱睡足的小棉袄看到他不只能蹭蹭爬着相迎,还能很顺溜的一屁股墩儿在离他最近的床边坐得稳稳当当,兴奋的挥着手用婴语热聊。
他很是惊喜,“阿窈都能坐起来了?”
桑萝点头:“下午在陈家会坐了,刚学会,正新鲜呢,现在没事就推谦宝。不过,她手劲儿是不是比较大?下午把阿睿给拍哭了。”
沈烈一把将阿窈抱了起来,又看谦宝仰头看他,索性左右手各抱了一个,听了桑萝这话还笑道:“莫不是随我?”
原是玩笑的一句话,沈烈自己都没当真,倒不知后边会成真。
当然,此时夫妻二人俱不知罢了。
这会儿桑萝跟沈烈提了提沈金兄弟三人的事,沈烈倒没觉得什么,道:“庄子里都是相熟的人家,留小金去闯、小银管着这边的账务也是好的,原也是种历练,只看小金和阿宁就能知道,还得是实务才锻炼人。”
说到这里几分惭愧:“我与小安都走了科举的路子,这里这些事务能帮上的倒是少,让你和阿宁劳累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分工不同而已。”又关心沈烈:“这忽然就让秋日进京,时间仓促,秋闱你有把握吗?”
沈烈脸被阿窈抱住,也由得她,接了桑萝的话:“秋闱不难,不止是我,咱们庄里几个应该都有把握,如果秋闱都过不去,对不住曾大人这一年的教导了。”
太原曾氏,曾老爷子能做国子监祭酒,曾子骞这个由老爷子亲自教导的又哪里会差。
这一年来曾子骞前前后后赠了不少书给他,都是曾氏自己的传承,沈烈在问过曾子骞,征得曾子骞同意后给庄里几个在州学读书的都有做共享。
可以说,在资源上他们这几个甚至胜过家中祖父为州学博士的几个林家子弟。
“难一点的是进京后,届时经义之外还考时务策,不过最近每日下学都往州署衙门去,学的也是这些。放心,不敢说十成把握,七八成是有的。”
桑萝想说纵是今年不成,还有两个太学的名额,不过这话到底是没说,沈烈平时少有表现出什么,但桑萝知道,他最初科考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家,到后边却也是有他自己的追求了。
男人哪有真不想建功立业的,大乱那几年原是最有机会崛起的,沈烈和陈大山这帮人选择了家人,到如今才是为自己拼。
沈烈如今这情况,真想有一番建树,抓住今年这次机会自己考上去绝对比太学里再读个几年要好得太多。
因而并不多话,把闹腾得欢的两个孩子接过来,道:“我陪孩子,一会儿就该哄睡了,你去书房忙吧,别熬得太晚。”
自曾子骞夜访问堆肥法那日起,沈烈沈安兄弟俩每晚无不是读书到夜半,这会儿多陪孩子两刻钟,夜半怕是就要多读两刻。
沈烈在桑萝颊边吻了吻:“辛苦你了。”
又捏捏阿窈和谦宝的手,这才折身去了书房。
……
一道圣旨,似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沈烈和沈安要拼前程,桑萝和沈宁要为歙州的家业和事业做安排。
沈金和沈银想做他们大嫂在歙州的助力,撑起沈家在歙州甚至是其他各州的一根梁柱。
陈大山和沈金结伴一起,历练着摸索着做一个合格的合伙人,而陈家的女人们则跟着桑萝学食品作坊所有食品制作的工艺。
在这一道上,竟然是年岁最大的陈婆子和年龄最小的陈小丫最有天赋,最难做成的蛋挞,陈婆子和陈小丫反倒驾驭得很好。
陈家人都学会了,后边具体到教甘氏她们,就不需要桑萝再操心了。
至于分区划流水线式生产,没有太大必要,甘氏、冯柳娘这些人桑萝信得过,也全当骨干培养,真做到要扩大规模了,这一个个都是生产管理预备役。
……
三月中有个好消息,范妃娘有孕了,正月那会儿没胃口时原来就已有了身孕,只是当时日子浅,她自己没觉察,至正月下旬就确定了喜脉,到三月里等胎坐稳了才说出来而已。
喜事儿扎堆,三月末馨娘和林九娘也前后传出了喜信儿,馨娘在特产铺里做女伙计,倒是特意来问过桑萝,有孕了还能不能继续做。
特产铺没什么重活,桑萝哪会不同意,只道:“肚子较大以后可以让你婆母或是哪位嫂子替一替你,等孩子断奶后你若还想接着做,再换回去。”
馨娘哪有不愿的:“做,当然做的,多谢嫂子了,我原还怕这一怀孕生子这份工就没了。”
桑萝听得笑:“哪里至于。”
而魏家那边,原本想再学一年基础扎实些明年参加科举的魏清和,因为这猛一晋级当爹了,也决意今年就下场一试。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州学里是有一整个月田假的,大兴庄几个在州学读书的几乎全都一头扎进了书里。
沈烈魏清和是冲科举去,王云峥有心一争今年州学唯一一个往京城参加国子监招生考的名额,沈安、许文泓和许文博几个却是感受到了其中紧迫。
就连阿戌和周长和,也猜到州学今年应该会招生了,不敢打扰沈烈几人,自己在家里闷头用功。
大兴庄一个闲人也寻不出来。
……
五月后粮价又降了一波,已经稳在了斗米一百二十文了,粮食一降,菜和肉也相应的降了些下来。
东市从前只桑萝开的那个生鲜铺里十天左右能有一次猪肉出售,五天一次限量卖点兔肉鸡鸭肉,如今新开起了一家肉铺。
那肉铺老板不是别个,正是只剩了一臂的郑屠户,他是杀不了猪了,但两个儿子还做得了这活计,郑屠户便重操旧业,在歙州城里开起了肉铺。
只不过也不能天天供应,大概七八天能接到大兴庄外其他乡民一趟杀猪的活儿,肉就由他包圆了在铺子里卖。
也和桑萝那家生鲜铺一般,有猪肉时提前一天在铺门处挂个牌子,顺带着鱼肉、鸡肉、羊肉,能弄到什么就卖点什么,把营生先支了起来。
对于歙州百姓来说,买肉比之从前显然是要容易一点了,鸡鸭不说,从前十天能买到一回猪肉,现在有两家卖肉的铺子,运气好隔个四五天东市里能看到一回卖羊肉、猪肉的。生活渐渐接近前朝大乱之前的模样了,不,因为没有重役重税,有一个体恤百姓的皇帝,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更安心些。
大兴庄特产铺的一应商品也随之下调了一次价钱。
桑萝忙过五月,去了趟州署衙门同范妃娘打听贡举入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皇帝一堆的赏赐里有两匹马,她一直就让赵大帮忙在庄子里的牛棚边养着呢,和庄子里唯一一头牛做伴。
无端端赏两匹马,她猜着怎么着都是有用场的吧。
果然,范妃娘说走陆路。
“河道多年无人疏通了,陛下这几年予民生息,也不愿兴劳役,所以人少东西少船轻时可以走水路,带了贡物人又多的话就得走陆路,且今年还帮朝廷购了不少粮食,便是随贡入朝的。”
桑萝明白了,果然赏两匹马不是没有缘由的,又跟范妃娘打听了长安气候,陪范妃娘聊了会儿才从刺史府离开,出了刺史府就往车马行定制马车去了。
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运行李,想到岑喜说京中赐的郡君府什么都会给备好,轻车简行应该也够用了。
马车十多天后送进庄里的,车马行掌柜是识得桑萝的,更知道这一位郡君八月怕是就要举家进京了,特意亲自送马车上门来的,顺道还推荐了一下行里的业务,可以有雇佣跑远途的车夫。
这个桑萝还真需要,正要应呢,家里干活的三位长工来了。
这三位和赵四几个不同,一直是住在庄里的,干活不错,但除了需要搬运东西送进沈家宅子里,很少往这边凑,特意找来应该是有事。
桑萝还没问情况呢,叫李九郎的那个问道:“桑娘子,我们几个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进京路上要人赶马车吗?”
车行掌柜:“……”
您怎来得这样巧???
李九郎暗九当然不只是问一问要不要赶马车的车夫,他是奉命给自己和暗十暗十一找活来的,圣上的意思,回京他们五人还是三明两暗保护郡君安全,所以怎么着都得想法子跟上啊,这不,见着来送马车的,就找到了机会。
“我们三个赶马车赶牛车这些活都是会的,听说娘子在京里也有宅子和庄子,想问问娘子这进京要带点人手不?看家护院赶马车跑腿什么的,总要有个得用的人吧?”
“……”桑萝信了沈烈从前那个猜测了,这三个恐怕真不是什么长工。
要真是沈烈想的那样,当然,很大概率就是那样,在她这儿种田养羊喂猪的,一干就是这么久,真难为了……
“要的,不过,你们不觉得离家远吗?”
李九郎笑得挺憨厚:“怕啥离家远呀,去京城前程多好,娘子这是肯带上我们了吧?”
桑萝笑着点点头:“当然。”
带上你们多安全呀。
车行掌柜到底是没推销出去车夫,没办法,两辆马车,人自家帮工里就有三个会赶车的,还都奔前程想跟着进京呢。
车行掌柜收了马车的尾款,说了几句好话就带着车行伙计回去了。
……
时间转眼进到七月末,到这时候,桑萝连一家人的厚衣裳鞋袜都备好了,州学考试也开始了,当然,这一天的考试与沈烈无关,是王云峥这一批年龄在十四到十八之间的同场竞争。
成绩在七月底出来,王云峥稳稳的拿下了州学唯一一个往京城参加国子监入学考的名额。
沈安第三,第二名是林家嫡长孙。
同时在考的是歙州各县县试,州学学子是不需参加的,等各县县试放榜后,八月初三才是州试。
沈烈和魏清和早早就往城里去了,在家里的桑萝、沈宁、沈银和沈铁都着实有些紧张。
哪怕沈安说他大哥州试绝对没问题。
信心哪来的?
因为州学近来每次的旬考,他大哥、云峥和州学博士的嫡长孙,第一是轮流坐的。
“去年大哥前十都进不了,今年三月排第三,得过一次第二,六月开始基本稳在第一第二了,基本是和云峥轮流坐第一那个位置,下边五个县学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一点儿,下州取前五名贡举,放心,大哥绝对榜上有名。”
曾大人每天给单开一两个时辰的小灶那真不是白开的,这半年多点灯夜读到鸡鸣,也不是白读的。
沈宁有些诧异:“没听大哥说过旬考成绩。”
沈安道:“你不知道大哥?不是第一第二他怎么会说,考上第一第二的时候都六月了,马上就该科举,大哥又哪有心思再提这个。”
打心里也觉得不值提了。
沈宁一想可不就是,她大哥还真是这性子,而且这几个月她但凡睡得早点起得晚些,都未必见得到她大哥的人影。
……
大齐的首届科举还只是摸索中前行,没有后世那样复杂的流程,八月初三考试,初五考试结果就公布了出来,庄里人难得的别的活计全放到了一边,跟着挤去了城里看榜。
桑萝也把两个孩子交给了沈宁,陪着沈烈一起往州署衙门外等着放榜,榜单贴出之时,榜首头名俨然是沈烈。
“师父头名,我舅舅第四。”庄里老人不识字,许文博快速看到自家庄里两个参加秋试的名字,马上就报了出来。
庄里人欢呼起来,桑萝眼里带笑,捏了捏和沈烈交握的手,沈烈看她,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眉眼间皆带了笑意。
魏清和激动得不行,和沈烈一起又看了看那榜单,第二是林家人,也算是魏清和亲眷了,第三和第五是另两县的学子。
林家那一位还长魏清和一辈,魏清和跟着林九娘叫的话得叫他一声小七叔了。
三人同窗,相互贺喜,等何长史说了初六乡饮,初八出发进京,这才纷纷散去。
出城的一路,魏清和一再谢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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