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和颜上渐渐显出依稀的诡笑,今日的他难得有兴味陪她周旋。但她自知这样僵持下去绝不是上策,自然光靠赌气也万万赢不过他..…她想要说服自己退让三分、或者从容说两句好话然后让手中匕首就此落下,可出于自保,一时间却又不知觉攥得更紧了几分。
突然间,他猛地垂下头来!冷不防心中一阵惊惧,她瞬间别过头去!一一随而那匕首顺着他的脊背悄然滑落于榻…冥冥中,她知
晓..…他决心要做的事,自己终究无法以一刃角去阻止…....自然,无论他今日要做什么,自己怕是也终究下不去手。握着白刃威胁这面前的“战神”一一只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点,他亦知晓。
或许,也正是笃定了这一点,他方敢如此放肆。
或许,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个简单透明而幼稚无知的存在罢。
秦陌寒扑了个空,却并不似恼怒,今日本就只为吓吓她,倒真未打算当真做些什么,可此时此刻面前那惊惶不安中如春桃般红润、又如初雪般白皙的面颊却实实在在将他迷住了.….......这只不明来由的雏鸷,他愈发地看不透彻,她一时冷血狠心至杀伐决断,一时又如清润白玉般令人生怜.........
恍惚一刻,他再次偏过头去,沉美的薄唇渐渐伸向她鲜润欲滴的面颊,却见那玲珑机敏的小脑袋又一次条件反射般躲向另一畔,连带着几缕乌黑的碎发翩然拂着惊惶的朱颜,那如月般明净的眼中忽地闪现了几抹泪染。
此情此景,他心中莫名生了几分动容……那本轻浮玩味着的眸光忽而变得晦涩而肃沉、深邃而悠长。从那脱去一切平日的伪装皮囊而真情流露着惶恐与惊惧的面颊上,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一时至今日她竟仍保留着处子之身!
他知道身处如今的世道,这对已为人妇的她来讲并非容易,背负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也并非容易…...….他不知这些年来她究竟在执着着什么,又究竟在为谁守身如玉…..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双睑间的缝隙微合,她依稀望见他沉思的瞳孔涣散开来,此时她方有胆量徐徐张开双眼一一面前咫尺间是他闪着幽烛夜光静如潭水的瞳孔,周身覆裹的温暖躯体散发出醉人而芬芳的酒气,眸中熠熠泱泱的陆离光晕沉静而迷离........
……这是一副她未曾见过的面孔!却并非似他该有的面孔!那彼时“不见、不闻、不问”的法则仿佛尽皆在这一刻被突然打破!她却忽而不知了究竟何去何从才是对的!.…......她无法判断这是挑衅还是示好,亦或是赤裸傲慢的讥嘲?但朦胧的视线外,那潜藏着北隗隅闪烁星空的眸子却是那么璀璨而明亮!看入眼中射入心中,忽觉他并不似印象中那般完美,却也不似梦幻中那般可憎.…他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终是个自己身边的人.......
恍惚一刻,一双剑眉忽而沉了下,那视线像是突然触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抹惊异自他的眼底悄然升起又转瞬即逝……修长的手指渐渐向她白皙光滑的额头伸去.......
一时间,身下的丫头又一次闭紧了眼缩起了头。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游弋在她柔如蚕丝的发间,继而轻轻从那乌黑而凌乱的瀑流中拂下一瓣枯叶的碎片。
“将军!”忽而门口传来郢昭的声响,若离却不知,他已在门口站了多时。
室内静了一刻,待秦陌寒炽欲未褪的视线渐渐移过去,那声音顿了下续言:
“大监仁立到了,现于客帐用茶,将军可去见?”
郢昭此番毫不遮掩的对面挑衅无疑给了秦陌寒一记无声的重击,却见他遥望门角,眼中依稀闪着复杂而晦涩的东西。
趁他出神之际,若离也不甘失了先机一一郢昭既舍身来保自己一命、自己又岂有不受之理?边想着,五只玉指忽而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一一尽在一瞬间!一一那刃角在手中干净利落地转了个方向一-那木柄一端立时卯足了力道直戳向他胸前!
却见秦陌寒忽一声痛苦的闷吭立即闪身,继而紧紧捂着胸口、隐忍着痛楚屏着呼吸直望着自己!
若离来不及多想,亦未来得及整理凌乱的衣衫和蓬乱的乌发、便立时如突遇猛虎般跳下床榻逃之夭夭了.....
方出了帐,却见郢昭正正当当立在门角,面对一身凌乱衣衫的枫若离,他未言任何话,只是满面惊疑地呆望着她……而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的若离早已言不出任何话,只匆匆行了个礼便立即闭面而逃,不一时便消失在暗夜中不见了踪影。
然而,她却未知…...…自她一出去,秦陌寒便悄然换上了那副一如往常肃穆而幽沉的面容。却见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又吐出,努力抑下方才冷不防被那丫头激起的不受控制的欲火。继而眉头微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怎样?!可还好?!”
郢昭慌忙入来,却也忘了行礼,他自知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丫头下手无轻重!
事实上,郢昭此举一者为保枫若离清白,二者也当真是担忧秦陌寒一一先不说倘若这情窦初开的小凤麟若当真一时冲动委身了将军,齐王、王上、五公主和北隗隅那边将如何讨伐;就光看小凤麟自己这些年来守身如命的架势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一方才那清醒过来毫不留情的反击和逃命就是最好的见证!
这丫头……无心、无情。
无端地,他始终信着……红颜,多祸水….....祸水,多薄命…....薄命,多泯情。
“我没事。”
他转过身来,朝他投以安慰的笑,然而手却未从胸前放下,那笑容也并非轻松。
“那……你好生休息~我在外面等你。”
身为秦陌寒亲信,他在他面前向来无需拘礼。然而这次他却颔首持臂行了标准的歉礼,继而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他心中始终明白,无论自己与他再亲近,无论他对自己有再多的厚待与殊遇,他…...却永远是主将。
尊卑有别,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自己和他再深的兄弟情谊、承载着再多的无奈与愤慨、付出再多的真挚与努力都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郢昭~”
方欲出去,却闻身后的人叫住他。
他转回身,疑惑的眸光直探向秦陌寒:“去后山!-擒太子。”
他的目光肃穆而坚定,一时间仿佛对他下达了不容抗拒的军令。
“是!”
迟疑片刻,郢昭答言。干净利落,豪无滞拖。
无条件服从军令,这是他的职责。自然,他也知道,“千古战神”发下的令,他也无资格抵抗。
“等等!”
方才的一瞬惊异还在郢昭眼中打着转未及消散,却闻那乌色的身影沉思的眸下再次传来令语。
沉眉落目静思了片刻,一弦如弓的薄唇轻吐微言:“勿留活口。”
语虽轻,意却重。郢昭眼中累聚的诧异惊疑瞬时对上秦陌寒意味深长而深邃幽冥的坚定眸光….…一时间却是久久不能回神。
一时过后,待郢昭离去,独剩了一人的空室里隐隐散发出寒意。
他幽幽望着他离去时留下的青绸微微晃动在宁夜冷风中,纤薄而苍白的唇角悄然勾起了一线微妙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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