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路舟雪只当这是同先前一样的过隧道,正等着片刻后其他玩家打开照明,可是这一次,他的视线里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列车空荡荡的,座位上喷溅的鲜血,地板上蜿蜒的血痕,都无端昭示着一地的惨烈。

雨声停了,外头漆黑一片,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路舟雪心中一紧,他猛地回头——空无一物,可是脊背上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窥视感,令他如芒在背。

耳边听见了什么东西滚动的响声,在地上骨碌碌的,路舟雪下意识低头去看,一个球滚到了他脚边,撞上他的腿停下,正面恰好翻过来,露出一张笑容诡异的美人面——那是一颗头颅,脖颈被齐根斩断,断口处血肉模糊。

黏腻湿滑的液体从车顶上落进了路舟雪的衣领,他心有所感地抬头,顶上也是一道道有什么东西攀爬过的血痕,而此时,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

想也知道,那东西不会是什么鲜活的生物,锐利的丝线从袖中喷薄而出,千丝万缕地朝身后扑过去,路舟雪则趁这个间隙迅速扭身回头,然后顷刻就愣在了当场。

他乡遇故人,本就是出乎意料,倘若故人已死,而恰又再见故人死相,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路舟雪因袒护罪人遭天道贬谪至此,而那位罪人,恰好就是令他深陷梦魇不得解脱的执念。

而现在,故人支离破碎的身体就扭曲的拼接着趴在他面前,空洞的眼窝流下两行血泪,一边朝他伸出手,一边想要说什么,一张嘴,没了舌头的口腔如同吞噬人的窟窿。

路舟雪拧着眉后退几步,脑海中浮现当时那人惨死的模样,以及痛不欲生的自己,可此时情景再现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惶。路舟雪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也无暇细想。

那残尸扒着地板向他爬过来,一路爬,肢体一路掉,恐怖到叫路舟雪近乎失语,只瞧见眼前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的口,分明是在喊他的名字:路、舟、雪——

残尸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路舟雪的脚踝,它高兴地朝他仰起头,没有眼睛的脸上是阴恻恻的笑意,路舟雪闭了闭眼睛,像是不敢多看,残尸却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身上。

它张开嘴,明明发不出声音,可路舟雪还是“听”到了它的话。它说,凡俗之人垂涎我的血肉,从登天路爬上来杀死我,分食我的骸骨,你为什么不救我?

路舟雪以为,他应该痛苦的,可是事实上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好像这个问题他多年以前已经回答过了,所以他一脚踹开了那具模仿故人模样的残尸,语气冷静:“我救你了,所以我如今在此地受苦受难。”

一枚坠火符紧随而去,落在残尸身上,烈火顷刻间将支离破碎的尸体吞噬,熄灭时连一点余烬都没留下。

路舟雪松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忽然在身侧瞥到了衣服的一角,蓝紫炫彩很是夺目,是萧风灼。

“你看到其他人了——”路舟雪微微放松,面对萧风灼总比面对支离破碎的死人要好,他说着转身,下一刻没说完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中。

站在路舟雪身后的人,没有头,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脖颈断口里猩红的血肉和森白的骨茬。路舟雪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了自己脚边,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颗漂亮的脑袋。

无头尸体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头颅的位置,他缓缓地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把捡到的头颅提起来安到了自己脖颈的断口上。

按理说这应该是很恐怖的画面,但是路舟雪看着头颅跟身子歪了一百八十度的萧风灼,无端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抓住萧风灼的脑袋,捧起来转了半圈,轻声道:“反了。”

“现在正了吗?”捧在路舟雪手里的头颅朝他眨了眨眼睛,对比下头的断口,有种恐怖的俏皮。

“正了。”路舟雪点头,顺手擦了擦青年的脸上在地上滚出来的灰尘。

“谢谢。”萧风灼道了声谢,目光带着一股扭曲的占有欲落到了路舟雪的脸上,恳求的语气却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狗,“我最喜欢的就是棉棉了,把你的头给我好不好?”

“不好。”路舟雪摇头,他也挺喜欢萧风灼的,至少小孩长得还不错,路舟雪不期然想起来菜单里看到的那些照片,脸蛋好,身材好,确实挺好看的,只是到底太可怜了,路舟雪倒也没那么禽兽。

因此萧风灼向他讨要东西,他倒也不至于吝啬,只是别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头就算了。

“为什么,留下来陪我不好吗?”萧风灼眼中一下子就氤氲了眼泪,湿漉漉的眼眸一瞬间化作了晃神的镜,路舟雪被他的眼睛一晃,脑海中忽然流窜过一段过往。

那是一段路舟雪毫无印象的记忆,比起陌生的画面,他先对那时的痛不欲生觉出了一种惊人的熟悉。

似乎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即将死去,他觉得痛苦至极,而那个他看不清脸、却牵动他情绪的青年却在劝他看开些:“众生必死,这是天地命数,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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