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樵如蒙大赦,立即开溜。
其实县衙里的这些事简单得很,他手底下都是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搭档,即使他不在,他们也能按部就班地把活儿干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愧疚。
类似于一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愧疚。
叫他当县丞,差不多就是这感觉。
他擅长医术,喜欢给人扎针,可惜没那么多病人可扎,但是自从遇到了慕父,他才知道,原来马也可以扎针。
他的乐趣又回来了。
慕念白平白无故接了他县丞的活儿,每日往公案前一坐,就有数不完的文书递上来。
底下的人听说是宁乡县主亲自督政,自然什么事都要请她的示下。
一日下来,慕念白累得腰酸背痛。
她感觉自己这六年里写的字,都不一定有当代理县丞这一日多。
没办法,她只好去找景策借人。
秋实是个既听话,又能干的,不用白不用。
然而一听说她要借秋实,景策是活也不干了,房子也交给别人去建了,非要跟在后头。
于是县衙的中堂里就摆了三张桌子。
慕念白觉得头大,这是个什么事,搞得跟三司会审一样。
底下办事的人头更大,莫不是他们差事办得不好,所以又增加两员人手来稽查?
这么一想,只能越发勤恳,大事小情全来问一遍。
慕念白想不通,为何李月樵不在的时候他们什么都能干,自己当个代理县丞,却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破事。
什么张三家要建房子,高过邻居李四家一头,李四家不肯,带着亲戚要去阻拦,问怎么办。
还有共用同一条灌溉水渠的两户农家,一家在东侧说田里的水太多,要把水渠挖开好让水流下去,另一家要把水渠堵起来好让水流进自家田,问水渠是该开还是该关。
更别提什么姐姐的丈夫看上了小舅子家妾氏所生的闺女,扁担村的李寡妇怀有身孕找不着娃儿爹的“惨案”。
几日下来,她真正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母官。
李月樵倒是乐得清闲,她却累成了狗。
累成狗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一日她忽然收到了朝廷文书,说霍城会来一个新的县丞。
李月樵被炒鱿鱼了!
慕念白心急如焚,像李月樵这么好打交道的官不多了,可不能让他被撸了官帽。
她晌午便派人去找李县丞,直到太阳落了山,才见人戴着顶草帽回来。
“火烧眉毛了李大人!”
然而李月樵灌了一大壶茶之后,欣喜道:“好事,好事。”
“霍城需要您这么好的父母官,我去给皇上上书,请他撤回成命。”
这话倒也不是全无真心,虽然她确实觊觎霍山石斛,也有做长久生意的打算。
但这么些年,正因为在李月樵的带领和守护下,霍山石斛才能被保护得这么好。
若是换一个人,真要把石斛当草药采摘干净,发一次两次的横财,那山上的石斛估计早就绝了迹。
“圣旨已下,岂有收回的道理,皇上远在京城,还能挂心霍城换县丞这等小事,可见其勤政爱民。再说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县丞,也想休息休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可百姓们需要您啊。”她还在试图挣扎拯救。
“既然是皇上下的圣旨,想必来的也是一位贤德人士,霍城百姓少了我一样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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